高档的大洋房,弯曲的液晶电视,紧闭的防盗门,眼前的一切都让王桂花感到新奇又陌生。走在繁华大道,面对城市的霓虹灯,让她有些头昏眼花。
老脸急得通红,窘迫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干裂的嘴唇微张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身后的众人笑作一团,有人不耐烦地咒骂起来:“小赤佬,手机也不会用的,哪来的乡下人?”王桂花此时呆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如土灰一般。原本安静的收银处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躁动起来。“不会弄嘛,就不要出来买菜呀,耽误时间的。”看不过去的收银员焦急地指导:“奶奶,你可以用现金的呀。”眼底藏不住的鄙夷。她伸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用蹩脚的城里话道谢。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眉眼低垂,慌忙打开荷包。掏出一卷毛票,一股脑的塞给收银员,抓起东西头也不回地逃离超市。
回到家,王桂花惊魂未定,她瘫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发呆,双腿不由得发颤。“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拉回了思绪。打开门,同样是满脸通红的老李头儿气急败坏地冲进来。“这洋玩意儿真害人,什么破手机,这些坏心眼的城里人,用手机转账蒙骗我。”考夫妇俩说罢便相望叹气,老李头儿出神地看着防盗窗玻璃,喃喃到:“老婆子,外面落雪了。老天爷也翻脸不认人,咱地里的白菜和萝卜该收了。”她抬眼看了看窗外的零星小雪变成漫天飞雪,嘴唇微张,极其用力地发声却又小心翼翼地嘣出几个语气词。他满脸心疼地看着脸憋的通红她,老婆子没了我你可咋办。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寂静,王桂花慌忙起身开门。一身雪花的儿子,眉头紧锁边跺脚边抖腿抱怨道:“这鬼天气,冻死了。”看着满脸倦意的儿子,她收起了瞅容强装微笑,儿子看了眼便再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晚饭时,这张平常的饭桌俨然变成了两个世界,玩游戏的孙子,低头回信息的儿子,刷抖音的儿媳妇和“与世隔绝”的沉默老人。两个世界像是独立的毫不相干的星球,每个人各腹心事却又一片祥和,其乐融融。这种两极分化在老李头儿去世后愈发明显,愈发令人难以忍受。王桂花呆呆地望着那挤不进去的“花花世界”,索性乘着时机搬回了那个破落安静的小山村。
废旧的黑白电视,凄惨惨地明黄灯光充斥着屋子,死一般沉寂的土墙正在剥落土屑。一张黑白相片依偎在电视机旁,相片中的老头儿笑容憨厚。宽大笨拙的铁盒子被人用红布包裹,擦的噌亮有些掉漆,铁盒上的红色“夏普”字体却依稀可辨,这是85年的老式收音机。结着蜘蛛网的墙角放着两个不起眼的智能手机盒,上面肉眼可见的积灰。蜂窝煤在半人高的煤炉子里烧的正旺,淡淡的松木香弥漫整屋。
木窗外正下着雪,雪花奋不顾身地扑到玻璃上,不一会儿便化了。王桂花只身一人半卧在泛黄的藤椅上,电视上的京剧正演得热闹,煤炉里的火焰展示无限柔情,把整个屋子烤的暖烘烘。她的皱眉逐渐舒展开来,往炉子旁缩了缩。扭头望着窗上的雪花喃喃自语道:“老头子,你看,这雪下得正紧,家里的白菜萝卜怎么个吃法?”煤炉里的火焰带来的的红光映照在老头儿的相片上,回答她的只有黑白电视滋啦滋啦的响声和煤炉柴火的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像是得到回应一般,她伴着窗外雪花落地的声音渐自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