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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女人猛灌了口啤酒，悠悠呼出一口气，白雾很快散落在这黑夜里。
“说来，我们也算是有六年的交情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女人看着不远处各色的霓虹灯闪烁着，江对面的大桥上车水马龙，这个城市的夜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忽的，便笑了，“可是，你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
“你把自己关得那样紧，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半分，六年了，我可还不知道你现在住哪呢，纪大校草？”女人眨了眨眼，唇角勾起，像是在笑。
“明毓，”男人的嗓音很低，很轻，轻得快要消散，“你醉了。”
“我醉了？”女人低头看着手上的啤酒罐，良久，“是啊，我醉了。”
“你知道吗，清堂，当年刚上大学那会，我们有多少人崇拜你。虽然你是被保送的，比我们还小两岁，但那时的你，沉稳淡定，不骄不躁，对我们很多人来说，你比那些大二大三的师兄师姐还要令人仰慕。”
“那时候，你虽然也不爱说话，但对每一个人都是礼貌有加，细心温和，跟很多人都能相处得很好。”
“长得好，成绩好，家教也好，当年，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姑娘。”女人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眉目间写满了温柔，看着夜空，陷入美好的回忆中，“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正好赶上一个女生正在跟你告白……”
三月初春，正是玉兰花盛开的季节。课室外的连廊，郁雅的花香在空中萦绕着，点点淡白嫩黄在一片新绿中时隐时现。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少年略显青涩的声音很是果断干脆。
面前的女生瞬间涨红了脸，眼中蓄满了泪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当朋友，如果伤害到了你，那我很抱歉。还有，谢谢你的喜欢。”少年的神情很是真挚，眸子里一片干净纯澈。
喜欢的人难得片刻的温柔，女生见着，耳根悄然发热，心脏在胸腔处砰砰直跳，低下头小声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的拒绝，没有让我太过难堪。
怪这人，也生得太好看了些。不远处碰巧见到这一幕的女孩暗自腹诽着。
……
“当时才大一刚开始没几天吧，就有人跟你告白了，我还在想着她们也太肤浅了，喜欢一个人就只是看脸吗？后来——”女人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这人的五官依旧端正立体，“才发现，哪怕撇开长相，你也是个值得让人喜欢的人。”
“够了。”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女人的眼尾有些发红，“纪清堂，你忘了可不代表我们也忘了。”
“当初，是谁答应说会带我们去吃香的喝辣的？又是谁答应会一直罩着我们的？是谁说要带领我们去完成我们的梦想的？”女人的声音开始发颤，“纪清堂，你说过去哪有那么容易？最先背弃诺言的，可是你啊。”
沉默在空气中发酵着，周围人群的喧闹，汽车的鸣笛声接连不断，却也似乎打不破江边的这处安静。
许久，男人开口了，“对不起，明毓，是我的错，我很抱歉。”
“抱歉？”女人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啤酒罐，铝制罐子被捏得擦擦作响，“这话你该跟你自己说！”
夜色渐浓，男人的身体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被阴影遮住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女人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嘲讽，“纪清堂，现在的我们可比你成功多了，无论是我，还是他们，任何一个，你呢？你把自己都活成了什么模样？我真该让当年疯狂崇拜你的那些人来看看你如今这副狼狈的样子！”
闻言，男人低低地笑了，笑声里说不尽的悲凉，“明毓，当梦想遇上现实，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啊。”
你说得对。
我也，从来没想过以后的我会是这样子的啊。
“走吧，很晚了，先送你回家。”男人起身，将栏杆上的啤酒罐收拾好，转身大步走在前面。
女人看着眼前的背影，逐渐变得模糊，那依旧挺立的身板渐渐地，似乎又和当年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起来。
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女人抬手一抹，抹下一片冰凉。
也只是，似乎，罢了。
……
小小的房间内，几缕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仍不安分地钻了进来。
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台电脑，电脑旁横七竖八地放着一大堆画笔和稿纸，房间内简单陈陋的摆设一览无遗。
“铃铃铃——”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坐在电脑前的那人拿起手机，“喂？”
电话那边声音略显着急，“喂，清堂，我，我昨晚喝醉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我，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言语间可见的小心翼翼。
“嗯。”
听到回答，女人刚松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那边男人的话语。
“明毓，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你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吧。”
电话被挂断了，女人仍怔怔地呆坐着，手里的手机脱落，摔在了地上，也恍若未觉。
许久之后，女人埋首于双膝间，带着抽泣声的话语断断续续地飘散，“懦夫……纪清堂你这个骗子……”声音越来越低，“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没有完成我们的梦想的，是你啊……只有你……”
阳光洒进屋内，冲散了一室灰暗，却抹不去人心上的阴霾。
电脑旁的稿纸被男人拿起，静静地看了片刻后，随手便扔进了不远处的纸篓里。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熟练而机械地不曾间断，纸篓里，几十张精美的设计稿纸静静地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