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事业有成
阿梅舍和金姐结婚后不久,两人都离开了公和永缫丝厂,准备自己创业,他们向妹妹陈金娣借200元银洋钿。通过熟人介绍,向闸北工务部租借了原是陈家浜河道填平的一块土地,土地面积3分,租期5年。在新租的土地上夫妻俩建了个作坊,作坊的墙是木板钉起的,屋顶是洋铁皮的,外面一下雨,屋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雨稍大一点,“叮叮当当……”的雨声震耳欲聋,故夫妻俩笑称作坊是“外国铜匠店”,如夜里下雨睡在作坊里,雨滴“叮当……”声响准会把熟睡的夫妻俩吵醒。
闸北工务部在新填的陈家浜空地上筹措了一个小菜场,人们称为“陈家浜小菜场”,恰巧在梅舍作坊门外,二人就合计了在门口摆个豆芽摊,豆芽在家自己孵。
说干就干,二人着手筹备,上街去买缸、买箩筐等设备,买黄豆、绿豆,蚕豆、准备孵出黄豆芽、绿豆芽、还有发芽豆。
梅舍在儿时乡下种田时,秋收后的黄豆等小杂粮也是农闲时的莱肴,在爷爷王本善指导下,把豆浸在水里一整夜,第二天捞起来,放在竹篓里,上面盖上浸湿的草垫或麻布,每天二次携竹篓到河浜里去再浸水翻淘一下,同时再把草垫或麻布浸水盖在竹篓上,天冷时五到六天,天热时二到三天,准会使豆发芽,出篓的绿豆芽、黄豆芽是乡下可口的农家菜肴,很受人们欢迎的,如再放点切碎的小葱韭菜之类真是色、香、味俱佳的家常菜。蚕豆发芽后,放些茴香烧成的五香发芽豆又是乡下老汉们喝酒时价廉物美的下酒菜。
几天的试验操作,效果很好,黄豆发豆芽一斤发七斤,绿豆发豆芽一斤发五斤,蚕豆发芽豆一斤发六斤。几场试验操作下来,夫妇俩得出了些经验,豆发芽只要掌握好适当的湿度、温度及时间,定会出产又白又嫩又壮的豆芽来,如有些懒惰,或稍有些不慎,出产的豆芽即会变黄、变烂、并发成又长又细的长脚豆芽,变成无人问津的烂货。
这些豆芽菜在市区下层居民中也很受欢迎,几个月的经营,生意蛮好,先以黄豆芽起家,后又发展了绿豆芽、蚕豆的发芽豆,再深加工成豆瓣。生意由开始的一个摊位发展到三个摊位,浸豆缸由三只发展到27只,并雇佣了6个工人,夫妻俩也作了分工,梅舍负责作坊生产,金姐负责摊位销售,生意也越做越兴旺。
梅舍每天晚上都要起来二、三次,给豆芽翻料出水,下半夜三点钟金姐也要起床了,把已经能出货的豆芽产品,分给三个摊位,然后让其它伙计们销售。
顾客也逐渐认可了苏州金姐的豆芽。操有绵软的苏州口音的金姐,服务态度和蔼,售出的豆芽,质量上乘、份量称足,老顾客买豆芽临走金姐再要加一把给他。附近食府和餐馆负责采购的跑街先生,都成了金姐摊位上的老顾客,当然,金姐也不忘逢年过节,给这些采购的跑街先生塞一个不菲的红包。故金姐摊位的豆芽一个早市可以全部卖完。
每天落市收摊后,金姐提着满铅桶的铜钿和银洋钿到家,梅舍看到妻子每天满载而归,满心欢喜,当铅桶里的银洋钿“哗啦啦”地倒在桌上,夫妇俩总是一阵欢心。然后分拣着大小,整理好的钱币一叠一叠地放在桌上,包好弄好,又要去粮市购买一麻袋一麻袋的黄豆、绿豆、蚕豆。天天如此,半年下来,二人盘算着,除去初期的投资,付掉员工的工资,同时也还了向妹妹借的200元银洋钿,还盈余了1000多个银洋钿,二人喜滋滋的,他们从来手里没有过这么多的钱,虽然人很辛苦,但俩人有了成就感,而且越干越欢欣,越干越有劲。
金姐和阿梅舍在辛苦的生意操劳中不断地相互勉励,相互照顾,两人的情感也日益深厚。
一年以后的一天,收摊归来后,金姐有点腼腆地和阿梅舍讲:“梅舍,我好像有了。”
“有啥?”阿梅舍疑惑地瞪大眼睛问老婆。
“戆大!我有点反应了,今天早晨出摊时我吐了几次,好像是怀孕了”,金姐手握空心拳在阿梅舍胸上捶了一记,娇嗔地讲:“都是你拆的烂污,烂污拆好又不关心我了!”
“关心的!关心的!”阿梅舍一脸的惊喜,一把把金姐抱到怀里:“我宝贝你!我宝贝你!我要当爹了!”阿梅舍高兴得有点疯狂。
自金姐怀上了他们第一个爱情结晶后,阿梅舍把一些重活、累活都包揽了,随着小生命在金姐体内的一天天长大,金姐还是每天坚持挺着大肚子出摊卖豆芽。
老天也不负勤劳有情的夫妇,秋天后,上天赐给了梅舍夫妇俩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取名--大毛头。
大毛头生性好动,吃睡有规律,又不吵不闹,深受父母喜爱。孩子出生不满一个月,金姐又每天出摊去卖豆芽了。由于金姐早出晚归,没空照料女儿,大毛头显得一天比一天消瘦。为了能使女儿健康成长,金姐特地托人从苏州老家请了个奶妈来照顾大毛头并喂奶。
奶妈二十五岁,长得胖呼呼的,吴侬软语,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因是大毛头的奶娘,大伙都叫她胖奶娘,后来觉得不顺口,干脆叫她“胖娘”。
胖娘在苏州乡下和老公种租田,前二个月生第二个儿子时,因育娘接生消毒不严,儿子脐带发炎高烧不退,出生七天即夭折了,为此胖娘也伤心了一段时间。
胖娘到上海后,经过金姐用中药调理,加上河鲫鱼汤、老母鸡汤等营养食品的催奶料理,胖娘的奶水很充足,大毛头吃了胖娘的奶,一月后就身体长胖,脸色红润,小足站在胖娘的腿上,一蹬一蹦,活泼可爱。
生了大毛头后,晚上金姐一直睡在爷叔家里了,阿梅舍隔三差五地晚上回来住,作坊里夜间豆芽出水换水的事也由工人来负责了。
逢到节假日,梅舍夫妇会多发些豆芽,装满了好多小草荷包,给弄堂里的左邻右舍每家一包,故新闸路弄堂里对这对小夫妻的和气待人,口碑很好。
过了一年,金姐又有喜了,生了个大胖儿子,取名“福根。”生了儿子后,“胖娘”仍留在梅舍家当奶妈。梅舍更是喜出望外,格外喜欢儿子,福根要啥,梅舍都依着他。梅舍认为,今后生意有儿子可续了,老来香火也有人续了,小家伙也聪明伶利,自然阿梅舍对福根是百依百顺。
老爷叔东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妇,姓杨,名“海泉”,其人身材魁梧,走路一步三摇,进出打扮经常变化,今天长衫马掛,明天西装革履,后天一身警察制服,他在法租界巡捕房做“包打听”,在租界里发生啥事情,他基本能摆平。连小偷摸了谁的皮夹,只要托到杨海泉,第二天,皮夹就会完璧归赵,故大家对他有点敬畏,在他的名称前加了个“老”字,称他为“老海泉”,老海泉收入丰厚,故把太太养在家里,太太除了照料好老海泉的生活起居,平时就搓搓麻将,白相相,有时串串邻居,东聊聊,西逛逛,大家称她为“海泉嫂”,海泉嫂身材丰韵,皮肤白晳,为人和善。她有一付宏亮的嗓子,人没进弄堂口,声音已经响彻弄堂了。
别看老海泉在外生气勃勃,神气活现,一到家里,如和太太稍有不顺,被太太三喝五令一番,即默不作声,坐至西壁,只得抽烟解气。
不知啥原因老海泉夫妇膝下无子,老海泉想娶个妾,生一个以续香火,可海泉嫂不依,为了避免夫妻感情破裂,老海泉也只能放弃娶妾的念头。后来夫妇俩经过再三商量,想领养一个孩子,故夫妇看到小孩很喜欢,阿福根见到海泉嫂也特别兴奋,又是蹦又是跳又是笑,海泉嫂则更加喜欢,不但经常抱着福根上马路看热闹,还时常把福根带回家,故福根和老海泉夫妇也很亲近。
有一天,海泉嫂见阿梅舍夫妇都在家,即从东隔壁走过来,一本正经地对金姐讲:“金姐,我和你们夫妇俩商量,福根也大了,我和海泉也特喜欢,昨夜我和海泉商量,你们把福根过继给我们,你们年纪轻,再养一个,再讲,隔壁隔户,福根可以走来走去,你们可以天天见。”
金姐被海泉嫂这一讲就一愣,看了看阿梅舍:“这……这……”
阿梅舍也看了看金姐和海泉嫂,苦笑道:“过继么……我……我没意见,只要金姐答应。”梅舍有点吱吱唔唔。
金姐想想,老海泉家有钱有势,儿子过继给他们也不会吃苦,又一想儿子也大了,他们也养不家的,干脆顺水推舟,拾个大人情,今后我家做生意也有个靠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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