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天佑是元代的杂剧家,他留下的作品并不多,其中感人至深的,是《王妙妙死哭秦少游》。
这个剧本,讲的是妓女王妙妙与秦观的一段情缘。秦观死后,王妙妙千里哭丧,最终为秦观殉情。
王妙妙在历史上是实有其人的,但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歌姬,在宋代的小说里有她的故事,但故事里没有名字。鲍天佑为她取名叫妙妙,可见对其赞叹之意。她在秦观交往的女子中,本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他能在鲍天佑的笔下留下身影,为后人所传颂,只是因为她的痴情。
秦观是宋代的风流人物,诗文写极好,人又极多情。一个能写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男神级人物,一定是圈粉无数的。一边受到众多名妓的追捧,一边对自己的妻子毫无感情,秦观自然流连歌楼之间,无心思归。
其实王妙妙与秦观素未谋面,她只是因为迷恋秦观的诗词而倾心于他。在她心中,秦观就是一个完美的神,她只唱秦观的创作的曲子。长沙人都知道秦观是王妙妙的偶像。
想来人间情爱真是无理可讲。秋香因为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就爱上唐伯虎;王妙妙因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就爱上秦观。懂得甜言蜜语、多才多艺的男人,总比别人更有诱惑力。
大概是苍天也被王妙妙的痴心感动了,竟然让她真的遇到了秦观。秦观被贬官长沙,听到妙妙对自己的仰慕,就隐瞒身份接近妙妙。他被妙妙的一腔真情感动,两人遂成无话不谈的知己。可惜好景不长,秦观南下,妙妙不能同行。临别时,秦观下了“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的名句,让妙妙等他归来。
谁知一别千里,妙妙没盼到秦观的归期,却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这就是鲍天佑的《王妙妙死哭秦少游》的背景。
【甜水令】则见那闹闹哄哄,聒聒噪噪,道姓题名,围前围后,湿浸浸冷汗遍身流。哭哭啼啼,凄凄凉凉,不堪回首,愁和闷常在心头。
【折桂令】困腾腾高枕无忧;却和你梦里相逢,元来是神绕魂游。一灵儿杳杳冥冥,哀哀怨怨,荡荡悠悠。凄惶泪流了再流。思量心愁上添愁,空教我淹损双眸。拆散了燕侣莺俦,至老风流,佳句难酬;觑了这曲新词,便是他两句遗留。
——鲍天佑《王妙妙死哭秦少游》
这两段曲子是《王妙妙死哭秦少游》残本里的片段,主要讲的是秦观走后的忐忑情绪。她闭门不出,只为等秦观归来,梦中景象骇人,她忐忑不安叫人打听秦观的下落,等到的却是秦观死于归途的噩耗。
王妙妙顿感万事皆休,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乌有。她疯了一样,收拾细软,披上丧衣,千里迢迢奔赴秦观去世的酒馆,看到秦观的灵柩停放在那里。她围着棺木缓缓移动脚步,哭得肝肠️寸断。运送棺木的人叫她起身,准备抬棺,却没想到她突然低吟一句“去意难留”仰天倒地,追随秦观而去了。
王妙妙因爱秦观之才,而爱秦观之人,宁死不愿分离,情之深切,令人赞赏。明代的冯梦龙写到王妙妙时说:“千古女子爱才者,唯长沙歌伎王妙妙是一绝”
人间自是有情痴!
多情的人何止王妙妙?红楼之内的贾宝玉、林黛玉不也是同样的痴情吗?如果曹雪芹能活着写完红楼梦,也许他笔下的贾宝玉也会追随林黛玉而去。
金庸《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和小龙女,同样也是倾世绝恋,是难解的情痴。
汤显祖曾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如此看来,现实生活中,今天可以爱得死去活来,明天就能潇洒离去的情侣,哪懂什么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