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场从荒芜到芳草萋萋的过程。我们途经成长、求学、爱恋、安居,一路盛开,终有凋零之时。而每一段光阴,都在记忆里闪着微光。
儿时日子虽清贫,却缀满了粗粝而温暖的欢愉。春天跑过开满野花的坡地,夏天躺在桂花树下啃西瓜,秋天拾得稻穗堆成小山,冬天缩在灶膛边烤红薯——幸福从不是什么远大的词,它藏在四季的细碎里,落进泥土,也长在心头。那些奔跑、劳作、梦想与收获,成了生命最初的底色。
六年级背着书箱被褥开始寄宿,田间的生活便渐渐远了。每个周日下午,扛着大米和咸菜,翻过两座山头才终于到了学校。二十几个孩子挤在旧教室改的宿舍里,早晚就着咸菜扒白米饭,竟也吃得格外香。
后来到镇上读初中,换成十二人一间的木架上下铺,没有澡堂,冬天的洗漱水前一晚就得去井里打好摆到走廊上,清晨起来,水面常常结着薄冰。那时候我们一周的生活费不过三两块钱,可快乐却很明亮。冬天,晨跑的哨声吹破黑暗,生管老师逐个宿舍掀着被子叫起床。周五放学,再翻山越岭徒步回家,当时或许有许多无奈,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那样明亮而温暖。
高中在县城,教室多了,宿舍也亮堂了,铁架床代替了木床。最让人欢喜的是终于有了澡堂,虽然是没有门的。生活费渐涨,咸菜坛子永久的留在了记忆里。离家三四十公里,那时交通不便,回家的频率变成了一个月一次。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总排着队,可父亲每次接电话都不超过三秒钟“干嘛呢?没事就挂了”一句话,把隔着四十几公里的思念压成一枚硬币,叮当作响。原来我与父亲之间的距离早已悄悄生长。
大学之后,故乡便只剩了冬夏。自由突如其来,却让人措手不及。学会了熬夜上网,尝了咖啡西餐,买了手机电脑。只是幸福感却像淡去的茶,再没了儿时的浓醇。
毕业那年去了厦门,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被催婚,嫌唠叨,总想逃得远些,真的离得远了,又夜夜念着家里的床和饭菜。人啊,真的是矛盾。于是,我又回到了心心念念的故乡。
如今离家很近,却不再事事与父母细说。可心底某一处,总为父母的念叨空着一块。那些没说出口的“谢谢”,那些缺席的陪伴,总像细密的针,轻轻扎着心口。
忽然明白:生命这场旅行原是一边得到,一边失去。最踏实的暖始终在故乡的炊烟里,在父母的牵挂中。无论走到哪里,始终有一个方向叫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