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有意思梦,想要记下来。
梦里的时代背景是混乱的,既有现代社会的框架,又有封建权利等级的残余。梦境的主题大约是宿命与反抗,而后走向无法改命的无奈和悲凉。
梦里有六个主要人物,他们来自于社会的各个阶层,地位最高者是当权的王后,最低者是因暗杀任务失败而被囚禁的刺客(这个人物是“我”,承载着我在梦里的第一视角),其他四个人物分别是另一个国家的新君主,白发苍苍的老者,十八九岁的女孩和天才又偏执的青年。
六个人物在梦里的故事叙述是由点及面,再由面至三维式的。整个梦总共被分为五幕。第一幕是“我”的故事及“我”亲眼所见的关于天才偏执青年的故事;第二幕是十八九岁女孩的故事和与她相联系的王后的故事;第三幕是王后与青年的故事;第四幕是新君主与女孩的故事;第五幕是老者与女孩的故事。
“我”的故事
多年前的一次重大刺杀行动失败后(可惜刺杀原因不记得了),我便被囚禁在了这几幢名为学校实为监狱的庞大建筑里,这里有着跟普通学校一样的布局,有教学楼,有四人寝,甚至还有阅览室,但却没有一个老师。“学校”里有很多因不同原因跟我一样被囚禁在这儿的“学生”。来这儿十几年了,无非是将同一天过了五千多遍,如同外面一样,这里也是千人千面,有孤勇的,有怯懦的,有恃强凌弱的,有大爱无私的,有聒噪的,有恬静的,有乐观的,有抑郁的,因此总会不断有矛盾发生,但每种矛盾又总有它的自然化解之法。我是“事不关己”型的,来这儿后花了大半年时间找了块相对清静且视角不错的地方,日常坐那儿发呆与观察,于重复中找寻一点新鲜。
这里隔不了几日就会有“学生”坠楼事件,有些是被迫的,但更多是自己选择的。本来已经麻木的灵魂,可能某日午后仔仔细细回忆了在建筑外的日子,身体里的血液便被重新激活,如同回光返照般,灵魂维持了会儿清醒就立马下沉,直至与肉体剥离,要想将苏醒后的灵魂饱满地留住,就得把这副拖累它的残躯毁灭。所以“砰”的一声,死亡的人涅槃后重生。我起初看这种场景会觉得新鲜,还会生出各种情绪,之后重复得多了,就疲乏了,眼里心里再无任何涟漪。
“我”所见的关于青年的故事
那天,“学校”里新增了一位成员。很平常的事。要是哪天这里挤满了人才叫新鲜事,但这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因为这里常有人来,也常有人以另一种方式往,人数总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来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有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高贵又孤独的气质。他从不主动与人交流,别人找他攀谈他倒是会一一回复,但从不恋谈。所有人与他不算陌生,却也谈不上熟悉,只是一种度把握得很好的疏离感,因为度把握得好,不会招致别人对他的厌恶,反而还获得了大把的尊重。
青年自来的那天起,除了寝食与洗漱,其他时间都在他带来的书上写写画画,在一个大笔记本上列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号。这里面的人都看不懂他的这些符号,偶尔有个别人好奇而去问他,他就总是那句:“这些符号是关于另一个文明的。”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过问了。
刮风也好,下雨也好,他总是以俯低的姿势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工作。其实偶有几次,我在发呆之时见过他在高处突然情绪高亢,我本以为他要遵循这里选择解脱的传统,可打个盹的时间后,又见他恢复了平静状态继续着他的符号工作,叫人以为方才所见全是虚像。
他来“学校”三年后的某一日,终是下定了决心,要永久地离开。我那时正坐在二楼的窗边,以为窗外是飞鸟的掠影。
他的那些书与笔记,规整地摆放在日常工作的桌上。
女孩与王后的故事
尝试了千百种方法,这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还是没能逃离这座她从不熟到熟悉的宫殿。
从一开始不成熟的夜半潜逃,到后来装备齐全的翼装飞行,她苦心尝试各种逃离的方法,却一次次以被抓后禁足半月告终。
她曾多次质问过那位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王后,这一切的的缘由是什么?为什么把她抓来?为什么绝不肯放过她?她与这座宫殿究竟有何联系?
王后不肯告诉她,没人能告诉她,她像个被软禁的白痴,不知为何起,不知何时终。王后给予她一切最高级的物质,这个女人让她应有尽有,又一无所有。
但一次意外的偷听,她清楚了所有。那天王后秘密召集了众多贵族女眷,她严厉呵斥并命令这些女眷,尽可能提供拥有贵族血统的25岁以下的男子,越多越好,无法提供就自己生育,如果始终没有符合她要求的男子,这些女眷就得一直生,直到生出符合条件的为止。
这个所谓的条件与要求,就是必须要有一个25岁及以下且有成熟意识的男子,愿意主动放弃所拥有的一切,与这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成婚并一生被软禁在这座宫殿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环是,即使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男子,最终经过了女孩的许可才算完成。
而王后所有行为背后的原因,只是因为一次占卜。占卜师告诉王后,要想这座宫殿屹立不倒并永久处于她的控制之下,就得按照星宿指示找到圣女,然后再找到符合条件的男子,让两人心甘情愿成婚且永久被软禁在宫殿里。
王后为了满足这份贪欲,已经苦苦经营了数年,心血花了这么多,占卜里的要求她却至今还未完成。漫长的等待与饥渴让她几近疯魔,若之前她的人性有十之五六,现在便不足一成了。
王后与青年的故事
后来我听说,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来自于那座宫殿,他不是普通的贵族,而是那位疯魔王后的亲生儿子。本该是骄傲高贵的人儿啊,怎么就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呢?
这位二十出头的王子,自幼被王后保护得很好,王后宠他,满足他提出的所有要求,他倒也不骄纵,唯一从小到大的兴趣就是研究古文字,所以要求母亲最多的事就是各路高价收集古文字的相关资料与物品。
本以为会一直母慈子孝下去的无忧日子,自一个十几岁女孩的到来开始发生了改变。而所有他母亲曾给予他的爱,不过是为了日后更好地控制他。
那天他如往常那样请求母亲帮自己寻得一份古迹,但王后对他的请求完全没有理会,只自顾自地激昂地向他描述着自己的雄心壮志,他听不进半分,母子两人仅隔几米,却如同身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末了,王后问他,可否愿意为了她的伟业,放弃已拥有的一切,娶圣女,终身软禁于宫殿之中。
他断然拒绝,他说自己早已默默下定决心要终其一生投身于对另一种文明的研究中去,绝不愿放弃这些,也无心成亲。
王后以为对儿子长时间的软磨硬泡会让他改变态度,事实证明,不能。对自己无用的弃子,哪怕是亲生儿子,王后也能果断放弃,王后发了疯,心一硬,将他关进了那所名义上为学校的监狱,任由其自生自灭。
被扔进监狱后,青年已经没了生的渴望,可他对那段文明的研究还未有最后结论,所以他还不能选择离开。青年对于文字符号的领悟力非常人能比,是与生俱来的研究天才。在监狱里待了三年左右,他无视外物日日钻研,终于在某个平静的日子里,他完成了所有文字符号的破译,于是他选择坦然离去,作为对自己最好的嘉奖,也是给这段揭开面纱的文明最好的贺礼。
要说这位天才青年与自己那发了疯的母亲有哪点相似的话,只能是偏执了。
新君主与女孩的故事
新君主也才二十左右,他是王后那个国家隔壁小国的新任君主,而被王后抓去的圣女,正是这位新君主成婚不过一年半的妻子。妻子被抓走后,新君主开始颓废度日,整日蓬头垢面,日夜颠倒。他曾用尽办法营救妻子,哪怕是最卑微的以成为王后国家的附属小国、不设边防为代价,也没能换回自己深爱的妻子。
不知是奇迹般地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另有谋划,王后竟主动提出让女孩在一位白发老者的陪同下与新君主见一面,作最后的道别,但只能一个在城墙上,一个在城墙外。
新君主初听到这个消息,喜极而泣,一连摔了五个跟头,头破血流,直至腥味到了嘴巴,他才冷静了下来,也明白这次道别之后,他将陷入到清醒的黑暗中去。
新君主与女孩初识于热烈,只几面便觉得是今生不可错过之人,于是很快定下婚约及完婚。之后由热烈转为两人平淡惬意的相处,画眉砚墨,记不完的闺房之乐,对彼此的爱意每日多增一分,缓缓浓矣,刻入肝肠。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日道别,新君主和女孩皆着两人初见时穿的衣裳。新君主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泪眼婆娑望着城墙下,只轻轻道一句: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时间顺序就错了。
是错了,错得离谱,也许时间顺序逆转过来,一切都会不一样。如果时间顺序逆转过来,他们的感情便不会由起初的热烈到如今的深入骨髓,而只会是从平淡中渐起波澜到热烈。如此,就不至于如现在这样陷于黑暗之中,无法爬起也不愿爬起。
老者与女孩的故事
对于白发老者的来历,我醒来后记不太清了。也许梦能继续做下去,他会是类似于终极天道般的存在,知悉一切,但不会强行介入。
梦里的最后一幕,老者带着女孩与新君主完成最后的道别后转身离开,天下起了大雨,冲刷一切。地面上的小坑都积满了水,女孩像是复活了一般玩起了雨水,她跳起来踩过一个又一个水坑,小坑里的水被踩得飞溅了起来,自由又欢快。
经过的路人都吃惊地望着女孩,啧啧咕哝,叹身着华服的成年姑娘竟然还有踩水的鄙习。
白发老者只看着笑,自顾自对着空气解释道:她其实也只是个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