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而篇》回顾总结之四(25-38章)
第四,文行忠信——明道成德的路径
《述而篇》第二十五章,“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四教”与所谓孔门“四科”有什么关系?“四科”指德行、言语、政事、文学,这是从横向的方面来说,“文、行、忠、信”则是从纵向的方面来讲。“文”就是学习先王政典,先学诗、书、礼、乐,夫子之施教“先之以诗书,而道之以孝悌,说之以仁义,观之以礼乐”,可以看出,首先是文艺层面的诗、书。古代小学学的是节、文:“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朱熹《大学章句序》)“文”,需要不间断地学习,学到大学阶段,乃至于终身学习。学“文”以后就是“行”,行就是实践,“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在实践中继续学习。“学而优则仕”,学好了就从仕、行用,“仕而优则学”,这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学文、行道,“文”“行”就是这个意思。“忠”“信”是学习的结果,“主忠信”“言忠信,行笃敬”,言一定表达行,内心有了忠信,才可能“行笃敬”。“忠信”是具体讲如何行、如何坚守。何为“忠”?尽己之谓忠,全心全意,心中始终有中道,不移、不变、不偏。信,就像海上的信风一样,该来就来,这就像天道。“信”,就是《学记》里所说的“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文、行、忠、信”是递进的关系。所以,如果说孔门“四科”的教育是横向的,那么“子以四教”的“文行忠信”就是纵向的教育。
“子以四教”,即教人学道、修道、得道。孔子主张人格平等,但人的境界、资质、气禀却有不同。因此,孔子谈做人,人有不同境界:庸人、士人、君子、贤人、圣人(《孔子家语》)。接下来孔子所说的“得见圣人者”“得见君子者”“善人者”“有恒者”(第二十六章),是说人有忠信,才能成为君子,才能真正有恒,才能成为善人。“有恒”虽不算是“德”,但却是为“德”为“善”的基础,凡人与圣人的区别,往往就在一个“恒”字的有无。这也是孔子重要的修身思想。
“钓而不纲,弋不射宿。”(第二十七章)这是圣人仁爱万物德性之流露。圣人是万物一体之仁,就是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白居易在他的诗《鸟》中说“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这就是儒家“仁厚及于鸟兽昆虫”(《孔子家语•五帝德》)的境界。孟子曾说:“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体现了儒家对自然、对万物的仁爱之德。这里可见孔子之仁心,且与当下生态保护有相通之处。
“互乡难与言”(第二十九章)谈“与其进”“不与其退”“洁己以进”,还是讲教育的内容,可以理解为“文、行、忠、信”的深化。“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第三十章),仁的内涵很丰富,日用常行,处处皆是仁。“仁者人也”就是在讲为仁之道,也是为人之道。人之为人,必须明于礼义,这首先就要学礼,要学周公之礼。这里彰显出孔子所说的仁是内在的,孔子特别强调“我”的“主体性”。这里言“仁”之“易”。“若圣与仁则吾岂敢”(第三十四章)则是极言其难,二者并不矛盾,而且必须统观才能真正把握“仁”。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第三十二章)体现了同道之间互相切磋琢磨,互相沟通,又是“好学”的再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第三十三章)。其中,“文莫吾”意思是我的外在表现是我自身的真实写照,我内外一致,绝不是口是心非。《论语》的编纂者把这句话放在这里,就是告诉人们孔子就是表率、就是榜样。如果孔子不是圣贤,谁还配成圣成贤,那还有圣贤吗?
“丘之祷久矣”(第三十五章)章还是谈忠信。老天保佑有德的人,而不佑无德之人,这也是为什么“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八佾篇》)。“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第三十六章),这是说真正做到忠信,就一定是有格局的人。宁愿简陋一点,也不去奢靡。
本篇最后谈“君子坦荡荡”(第三十七章)。王阳明发配贵州龙场三年,为什么“历瘴毒而苟能自全”,没有死掉?是因为“吾未尝一日之戚戚也”!不然的话,“瘴疬侵其外,忧郁攻其中”,岂能久乎?文天祥在自己兵败被俘,处在极其恶劣的牢狱之中,但由于自己一身正气,各种邪气和疾病都不能侵犯自己,还写出了《正气歌》。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第三十八章)是本篇的最后一章。以圣人气象来收尾,这也是弟子们从第三者的角度来描绘孔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温与厉、威与猛、恭与安这六者本身存在张力,其实很难协调,但却在孔子身上达到了一种和谐的平衡状态。孔子的这种形象,实际上就是儒家在修养达到极致时所呈现出的圣人气象。
本篇末章的安排别有用心,伴随着不间断地对孔子形象的多方面描述,孔子的形象总归于“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就像在放映一场有深度的电影,在行将结束时,形象丰满的孔子终于出场与观众见面了。
《述而篇》,实际上就是用孔子一生的精神缩影,足以解释儒学是什么学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