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猜想,我翻开汪曾祺的《昆明的雨》。我本想会在文中读到作者描绘昆明四季的雨有什么特点,期待用这颗干涸的心,承接来自春城甘霖的洗礼。
没想到的是,文中只有一小部分写到雨,而大部分写的是雨季中的景物人事,借着这些雨季中常见的凡人琐事,来表达他对昆明雨的怀念之情。真是构思奇妙,名家就是名家,不会落入如我这般俗人的俗套之中。
作者汪曾祺,是一位十分乐观可爱的老人。著名作家苏北先生说他有一种“无可救药”的天真。后来,汪先生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其乐观天真的态度,人间少有。
这里用一个事例来证明一下:曾经,汪先生的一个朋友常接到要找汪老的电话,事后朋友质问他:为什么不留自家的电话?他回答说:我从不给自己打电话,也只记得这一个电话号码。这样的回答既有趣又有味,朋友听了还会生气吗?多么可伶可俐的人啊。
这篇文章是从一幅画说起,写雨季中辟邪的仙人掌、各种好吃的菌子、如乒乓球大的杨梅、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以及在小酒店喝酒观雨中景等,都是一些凡人小事。而正是对这些小花小草小事的关注审视,折射出一位老人对昆明炽热如火的深情。
我最喜欢文章几处细节描写。比如:
“旧日昆明人家门头上用以辟邪的多是这样一些东西:一面小镜子,周围画着八卦,下面便是一片仙人掌,在仙人掌上扎一个洞,用麻线穿了挂在钉子上。”这么细致的描写引人想象,仿佛看到那个倒挂在门上头开着花的仙人掌,正为它的主人祈福驱邪。
“卖杨梅的都是苗族女孩子,戴一顶小花帽子,穿着扳尖的绣了满帮花的鞋,坐在人家阶石的一角,不时吆喝一声:卖杨梅。声音娇娇的。”一个苗族女孩美好的形象如在眼前,娇滴滴的声音如在耳畔,把昆明雨季的街头情景衬托得更加柔和,一种和谐的美感自然而生。
“酒店有几只鸡,都把脑袋反插在翅膀下面,一只脚着地,一动也不动地在檐下站着。酒店院子里有一架大木香花,爬在架上,把院子遮得严严的,密匝匝的细碎的绿叶,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涨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这个画面令人喜欢,睡觉中单脚独立的鸡,不会被人吵醒;惹人怜爱的木香花,刻画得细致入微。这雨中的情味真美,悠闲恬静,令人陶醉,真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我感叹作者的观察力,捕捉美感的能力。美其实就在一草一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就看你有没有那份眼力,携之入心了。
“昆明的雨”,是在写雨吗?不是也是。作为读者,我们是不是被这位可爱的老人逗到了?如果这样说,没有轻佻不当的话,我很享受读后那会心一笑的愉悦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