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每个周末我都会争取一家子到娘家蹭饭,至少一次。有时候工作不是特别忙,平时就会多一两次,每次爸妈总会从一大早就忙碌个不停,六点多赶去菜市场买最漂亮的没有被挑选过的时下蔬菜,买我最喜欢吃的花蛤,溪虾或是螃蟹,然后准备各种配料,把姜,蒜头或者香菜什么的切片,切泥。如果是蒸鱼或是闷螃蟹,还需要把配料披撒上去,假以时间,让所有配料的香味浸泡到食物中。
父亲一直是个大手笔,每次都是会买一大堆食物,超出我们能够承受的分量,好像不剩下就不够热情似的,一点都不节约环保,每次都无法光盘行动。我们走后,那天晚上,他们定要吃剩菜。其实我们如果不来,他们老人家很是节俭,有时候我下班带小孩出来兜风溜达,故意过来视察民情,发现老爸老妈就是咸菜拌白粥,连炒个菜都省了。看着心酸不舍的我每每要他们吃好一点,每次也总会塞给他们一点钱,他们总是不肯收下,说不缺钱,就是怕麻烦,不想炒菜了,一炒菜又要洗平顶锅什么的,真是麻烦,反正就是一顿饭,咸菜也够开胃的。他们越是说得理由充分,我越是不安。成家立业的我们总是喜欢独立门户,总是觉得老人的生活和饮食习惯跟年轻人有很大差异,一有条件,就巴不得分开住。老人其实也是这样子的,他们总是害怕给年青人添乱,影响年青人的生活质量,他们也喜欢分开住,彼此自在。可是他们不懂得爱自己,老是过于节俭。只有当子女们到来,才忙活不已,大摆宴席,像是款待重要的宾客,其实就是孩子过来聚餐了。孩子就是父母的贵宾。
有时候即使不是周末,但是刚好有时间,就电话告知爸爸妈妈要过去吃饭,他们就会好像中了福利彩票一样喜出望外,连忙询问要不要吃这个哪个,好像我们依然是没有长大的孩子,需要一大桌的丰盛饭菜才是犒劳我们的最好最直接的方式。也许在父母的眼里,我们是一直没有长大的嘴馋的孩子,一直需要被呵护备至。为了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他们照样是要忙里忙外,忙个不停。有时候我要打下手,我爸老是说,你那里懂得怎么弄,你就只会教书改作业,做饭的家务活还是他们最拿手,不需要我瞎帮忙。其实他哪里知道,我住校的时候,其实都是跟舍友一起轮流着做饭的。只不过我们做得简单,经常是熬一些骨头汤,把菜放进去一起煮熟了,也就是有肉有菜有汤水了。我们从来没有像我爸妈一样,为了一顿饭要忙活一整个上午,特别得隆重,像是纪念某些重要日子,像是纪念日,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就是孩子回家看看而已。有孩子一起吃饭的日子就是纪念日。
很多时候吃完饭想去洗碗都被我妈拦住了,她总是说,洗碗那么容易的事情,待会功夫茶喝够了再洗也不迟。其实她是不愿意我劳累,难得工作轻松,更应该好好休息。每个女人,不管出嫁没有,只有在母亲那里才是永远的倍受宠爱的可以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王子也许曾经把她当做公主看待,但是随着柴米油盐生活的逐步展开,尤其是孩子的到来,或是家里公公婆婆有个头疼脑热的,他再也不需要公主了,他需要的是女王,可以坚强勇敢,跟他一起甚至独自作战。但是在自己的父母那里,你是他们永远的小公主。有生之年,他们就是想争取一切机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不能给你的工作和生活提供更多的帮助,就从最实际的美食下手,填饱肚子再说。他们为了儿女,为了孙子孙女们,在厨艺上精益求精,现在的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非常有卖相,简直就是艺术品;本身买的又是最好的食材,口感比外面那些高级的饭店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现在年纪已老,行动不方便,改行当厨师我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学习和改善的。
他们已经无师自通,把子女们每一次到来当做是一个隆重的节日加以庆祝,用尽心思,饱含情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我们学习写文章或是指导学生写作文时老是强调要有真情实感,其实不仅写文章是这样子,做饭也是这样子。父母真心实意为子女做每一道菜,他们沉浸在创作的欢乐与激情中,只知道心醉,从来不会觉得累。叔本华说:“唯有发自心灵深处的作品才能获得桂冠。”这么衡量的话,我父母确实可以毫不羞愧地获得:“最佳厨师”的桂冠。
相反我们自己在单位里做饭,总是应付式地,我们会觉得做一顿饭,既要买菜又要洗菜什么的,吃完饭还要洗碗等后续工作,甚是麻烦,我们总是越简单越好。其实也不是时间不够用,剩下来的时间不过是用来上网聊天,但是我们就是不肯在做饭上多花心思,我们也就一直没有做出什么拿手菜,就是能够煮熟炒熟,可以填饱肚子罢了。都说“民以食为天”,我们辛辛苦苦赚钱,还不就是为了保证生活的品质。但是在最关键的吃饭这一环节却往往被我们直接给忽略,只有父母时刻谨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应该多吃点,吃好点,为此,他们想尽办法,竭尽所能,不知疲累。
原来,每一个有孩子一起吃饭的日子,才是父母真正意义上的节日。
我记得以前读书时,每次我过生日,由于平时要住校,只能周末回家,父母就会特别清楚地在生日前的那个周日提前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还郑重其事地每人煮一碗有两个鸡蛋的甜汤,意为顺顺妥妥,圆圆满满,甜甜蜜蜜。当然必须炒一盘长寿面,同样图的是好兆头。但是因为我不喜欢吃长寿面,他们就灵活地改动,因人制宜,把长寿面改成我百吃不厌的手工面了。炒手工面,放的水量特别讲究的,刚开始我妈老是炒得不好,要么放太少水,面太干硬;要么放太多水,面太粘糊,没有韧性。为此妈妈还特意向开饮食店的亲戚请教,周末我一回家就实习。当我满口称赞好吃时,她就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地说:“我就知道我肯定能够炒得好吃!”估计那是我妈最幸福满足的时候了。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爸爸曾经是出色的建筑工人,但是工伤手术后,也在家闲着。他们现在需要孩子们赡养,我们没有出息,也只是让他们不至于饿肚子而已,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埋怨过,反而是平时省吃俭用,我们一旦去了,他们就大肆张罗,忙得不亦乐乎。要是孙子孙女们一个劲地夸奖爷爷奶奶好棒好棒,好好吃,让人不自觉地吃撑了,他们就会乐不拢嘴,连饭都舍不得吃,要留给我们吃,可是我们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啊!他们就来硬地,强制性地分配任务,把肉菜往你碗里一夹,你也无可奈何了。每一次总是把我们撑得很是难受,每一次总是警戒他们不要做太多饭菜,每一次他们总是满口答应,可是下一次又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对于我的父母来说,子女有没有功成名就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能够常常回家一起吃顿饭,就足够了,他们本来就是容易满足的人。作为子女的,只要他们高兴,就由着他们吧。
也许人生有时候简单一点,知足一些,不关乎其他,不念乎其他,常回家聚聚,就是最美妙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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