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坐在我面前这个保安大叔,身材高大,头发间已有白发,但是左眼一道深深的伤疤看起来让人心里发怵。淮南口音,说话稍微小声就听不见。我第一次见他,他来替班,极爱和人聊天。一边说着年轻时极爱看的武侠小说,一边说自己在家乡的丰功伟绩。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一不太正常的二百五。
但是就是这个大叔,让我看到了人的另一面。每一次轮到他值班,他必然早早来到书房,早晨天不亮不离开。别的大叔都跟他说,不用来,他们已经说好了都不来。但是他说,这是我的职责。于是,大家都“正常”地偷懒,但是他坚持自己的职责,“不正常”地负责任。
也是他觉得其他人实在太过分,一遍又一遍帮我申诉。跟直接领导说,跟上层领导说。他感念我的客气,每次都会给我带水和饮食却从不要我的一瓶饮料。我多想报答他,但是他大手一挥,不用。他眼睛上的那道疤看上去都闪烁着老大的光芒。他是我人生旅程中一个闪光点,有姓王的这样的贱人,就有徐大叔这样的仗义大侠,都是平衡的。正如有馆长这样的远远的跟我没什么关系的爱骂人的大领导,也有关心我的小姑娘主管,都是平衡的。
有的人站在高高的山顶,看到自己脚下每一个花草都是臣民,比如馆长。有的人五六十岁,几十年如一日不愿长大,把自己的问题都归结为别人,比如那姓王的。有的人一直希望别人保护,只要找到一个所谓的靠山立刻依附上去,比如徐大叔。还有的人,外表看起来神神道道不靠谱,但是心中有一根弦,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不管大环境如何,不随波逐流,按照自己的那根弦去做——这就是对自己对别人的意气,比如徐大叔。
我们常常都会认为保安是社会最底层,他们无特长无志向无力气,人生基本走到边缘才选择做这样一份耗时间的工作。所以,我们对待他们总有歧视。其实他们自己内心可能也对自己有一些评判,不甘心又没办法。看到郑叔其实愿意帮我在一楼守夜他内心就是善良的,只不过敌不过自己的利益诱惑和他人的挑唆,加上自己家里有个小店他更不愿受他人压迫,总认为自己是人上人,要有不一样的保安人生。姓王的信条简单,对人不对事,搞死一切动自己利益的人。鼠目寸光,软柿子当然就被他捏,但是碰到个不服软的他也没辙。徐叔叔一生就老老实实,循规蹈矩,没有什么大志向,有也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完成。看到姓王的是个小头头就立刻攀附上去,马首是瞻,吃亏在前,倒霉也在前。所有的愿望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但是越是这样,稍稍强大的生物要发展第一个就是吃了这个只求自保没有能力的。大自然的物竞天择法则真的很残酷。
比如这一次的投诉事件,他其实自愿帮老大值班,但是针对的恰恰是他的老大,老大没有保他(姓王的自身难保)更没有跟他同仇敌忾。他被舍弃了。用他的话就是,他窝囊。可不是,他不但老老实实做了自己的,还做了别人的。恰恰是多做多错,那个他帮的人直接拖他下水。
这个胸中有根弦的徐叔,可能之后会得罪更高段位的贱人,他也许会受到打压,但是只要他心中永远有那根弦,也会出现高人保他。他的意气会使他受用终身。
不看他的身份,看他做了什么事。心中有根弦,路就不会偏。英雄不问出处,徐叔叔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人。
我感激他,我感激老天让我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