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从来没听过村上隆,也没看过他的画,在看了许知远对他的访谈之后,对艺术家的认识更直观了一些。
一、敏感
苏格兰哲学家大卫休谟评价卢梭是个没有皮肤的人,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恐万状,因为他没有皮肤保护,一切都暴露在外面,所以非常敏感。大概艺术家都有这样的敏感特质,这点在村上隆身上表现得非常明显。
将近三十年前,村上隆创造出了《MR.DOB》,这是他的自画像,也代表了他对御宅族文化的深入理解和表达。当时日本社会的御宅族比例只有5%左右,但现在却越来越多,可见他有多么强烈的艺术敏感性。他不但敏感地察觉到这种精神疲倦,还加入并沉溺其中,获得了艺术灵感,从中得到了精神慰藉,也慰藉了很多人。
村上隆不但对自己的生活敏感,也对周围人的苦难非常敏感。他的“超扁平风格”的创作灵感来源于广岛和长崎被原子弹夷为平地的灾难,画面往往呈现出一种扁平化的视觉效果,强调二维平面的表现,注重画面的平面感和装饰性。
不知道风格是不是和时尚一样,总在轮回。最初的绘画艺术肯定是扁平的,但似乎很长时间以来,无论中西方绘画普遍都讲究立体感,以启发人们丰富的想象力,这种超扁平风格真有些返璞归真的意思。我只从视频中看了几眼他的画,第一印象就是色彩明艳活泼,看了之后感觉到几分温暖喜悦。画面不大,若果在现场观看,不知是否真能让人进入画作的内在视域,感受更多。
这种超扁平的理念让我联想到了御宅族的生活,他们经常足不出户,不止物质生活扁平,精神生活也非常扁平,不愿意多参与限时活动,也不愿意多思考现实问题。所以他的御宅族风格和超扁平风格应该有相通之处,前者更直观,后者更抽象。
这让我联想到了蚂蚁。蚂蚁视觉不发达,它的世界是二维的、扁平的,在它的世界里,没有高度概念,只有前后左右。少了高度概念的精神束缚,导致它看待世界简单许多,它在爬墙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在走平地,绝不会担心自己被摔死。
日本社会的御宅族越来越多,本质上他们都是自愿减去现实这个思考维度的群体,让自己的精神和物质生活退化得扁平如蚂蚁,只在二维世界生活。这样一来,他们精神上的痛苦当然会减少不少,但这种逃避现实,如动物般随波逐流的生活真的好么?
蚂蚁的个体力量虽小,但蚁群总会呈现出群体智能。比如,蚁群总能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找到巢穴与食物源之间的最短路径,但蚁群的这种智能有时候也会牺牲个体。比如,蚁群会团成一个球过河,这时候很多蚂蚁会被水淹死。但为了整体的利益,那些蚂蚁还是麻木地做出了牺牲的举动。若蚂蚁换成人,真是让人不敢想。
二、诚实
艺术家都是对自己极度诚实的人,哪怕有一点不诚实,也挖掘不到那些人性底层的真理,进而成为真正的艺术家。无论是村上隆对宅男文化的沉溺,还是他对自身状态的讲述都体现了这一点。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作品深刻,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娱乐大众,让大家普遍得到心灵的慰藉和灵魂的救赎。他年轻的时候感觉到西方艺术对亚洲艺术的压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充满抗争;经历了疫情后,他感觉全世界都连成了一张网,地域性的东西也能被理解,所以退而专心做自己,更倾向于展现自己心中的真实和不安。
近些年,在经历了身边朋友重病,感受到自身的衰老后,他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变得非常悲观,总觉得自己需要全力工作,等待着末日的到来。所以,他的作品中透露出很多不安和委曲求全。
例如:一副关于风神的画作中,神灵并不是传统的宝相庄严或者雄壮威猛样子,而是一幅柔软纤弱的模样。因为他感受到了自然灾害的巨大利郎,希望神灵对人类不要太过残忍,能够友善地对待人类。可见,艺术家的心底多么柔软而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