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点十分,全校学生在后操场上大课间。
脸上有一块青记的郭老师站到舞台上指挥,真有点儿沙场秋点兵的气势。郭老师体育院校毕业,篮球专业,教得好,管得严,从他手里,往一中输送了不少体育特长生,他脾气大,不服管的学生挨过不少屁股顿儿,调皮捣蛋的学生对他“恨之入骨”,但敢怒不敢言,偷偷给他起了个外号,“青面兽”。我们也听有些孩子说过,没敢告诉他。搁他那暴脾气,要知道是那个坏小子起的,说不定会一脚把那孩子踢飞了。这炮捻儿,谁也不敢点。
小丁儿跟郭老师叫哥,俩人关系近不是一天两天了。郭老师跟小丁儿的二哥、四哥是拜把子兄弟。从这儿论,小丁儿当然得叫他哥了。到这所学校后,他对小丁儿非常照顾。他对学校那一帮刺头儿学生说,听丁老师的话,别惹她生气,谁招惹她有好果子吃。现在他是二中的教导主任,脾气比年轻的时候温和多了。但是学生们还是很怕他。
小丁儿除了两个亲伯伯外,还有好几个本家伯伯、叔叔。这几个本家也是人丁兴旺,孩子很多。这两个伯伯家一共八个男孩,一个女孩。小丁儿称呼他们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成修哥、小峥哥、小红姐。
这两个伯伯在电业局上班,还是不大不小的领导。那时候电老虎吃香,找他俩帮忙的人不少,他俩性格豪爽,好交朋友,常在家里待客,推杯换盏,举杯言欢。上行下效,几个孩子也跟父辈一样,朋友一大群。每年正月古会,他们家常常是父亲喝得醉醺醺,儿子们、侄子们喝得脸红脖子粗,家里乱成一锅粥。胖胖的大伯母边骂边收拾碗筷,还给他们端茶倒水,熬醒酒汤。二伯母高高瘦瘦,文文静静,没见她发过脾气。大伯母说,喝醉酒的人要好好照顾,打他骂他他都不着(方言:不知道),不起作用。不管他们不行,要出人命的。等他们酒醒了再整他。
郭老师跟四哥、小峥哥上的是县二中,学校就在小丁儿家南面。他们都喜欢运动,常在操场上打篮球,或者到学校外面跑步。他们是体育队的主力,常到外面参加比赛,还屡屡获奖。那一张张奖状、一个个奖杯常令小丁儿羡慕不已,还有羽毛球拍、乒乓球拍、围棋、跳绳、毽子等奖品。小丁儿对那些奖品稀罕得不得了。她常想,要是这些东西属于她该有多好。
那时候,二高中西校区北面没围墙,东校区没现在大,学生多,操场小,他们的学生都是在学校外面跑步。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学校东门出发,跑上个一二里,过北门里,在北关路口折向东,枣村方向跑五六里,到变电站折向南,再跑二三里,到辛屯村西边拐个弯儿,折向西从东关、七街跑个四五里,到天主教堂,再折向北跑不到一里就回到了学校。
年幼的小丁儿常垂着两条小腿儿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羡慕地看着那些活力四射的哥哥、姐姐跑步,打球。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小丁儿喜欢上了跑步和打篮球。
小丁儿和大王相识,就是从一场篮球比赛开始的。
大课间的时候,民本来想带小丁儿偷偷瞄一眼大王,让小丁儿心里有个判断。但小丁儿是班主任,得看着自己班的学生,分身无术,只好作罢。在一个学校,机会有的是,再加上小丁儿对谈恋爱不上心,民教数学和音乐课,课多,也顾不上管她。
下午放学,丁儿常和一大帮老师打篮球比赛,全场那种。大家都是二十刚出头,最大也不到三十岁。不对,不对。郭主任和徐主任年纪大,不过,他们练得多,偶尔上场,顶多撑个五六分钟就累了,他俩有时候当边场裁判,或者给大家呐喊助威。
学校操场比较大,四百米跑道,篮球架在中间。那时候,地面没有硬化,一场比赛下来,人跑得灰头土脸。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鞋上都是黄土,调皮的土还钻进了鼻孔里。但是,那时大家就喜欢往操场跑,一天不去就难受,上瘾啊!
夕阳西下,光线越来越暗,实在是看不清人脸了,大家才收起球,说说笑笑离开操场,输的那一方还不服气,一边走还一边斗嘴,还准备第二天再战。
武安寨小学的体育老师是赵青军,他让学生给郭老师送来战书,约他们去武安寨比赛打篮球。
“谁去武安寨打球,放学后在学校大门口集合,过时不候。”在伙房吃饭的时侯,郭老师端着一碗冒尖儿的捞面条,边搅拌边说。
“我去。”小丁儿报名参加。
“我去。”玉标说。
“算我一个。”世初吆喝。
不一会儿,十来个人的队伍就拉起来了。
丁二哥还没有摇下课铃,一帮人已经骑着自行车吆五喝六地出发了。一路狼烟,一片笑声,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惊飞了路边杨树上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