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 和你

第八章 大学毕业以后

8.12 那一片盛放的向日葵

2008年，叶婉馨从连城发来短信说，她日前在家乡看到满目的向日葵比我们发现它们时更美艳了。向日葵……我们……当年……简简单单几个关键字，却不慎触及了林渏尘封多年的难忘记忆的按钮。

回到十年前的夏天，叶婉馨、杨英和林渏三个人最后一次在风城相聚。林渏刚考了研究生准备远赴木城，叶婉馨在老家金城找到了她的真命天子，决定放弃工作，离开父母去和他在一起，即将在这个夏天为爱远走他乡。而杨英大学毕业回到风城工作了一年，就被大学毕业留在石城的甘中华用尽所有的力气，调回了石城，再过了一年，他们就筑起了甜蜜温暖的爱巢，又过一年，有了爱的结晶。这个暑假，杨英回风城休假，顺便作别两个死党。于是，在那个快要结束的夏天，三个高二时代就结盟建朋友圈的挚友有了第二次二十四小时的相守。那一天，在日出之后日落之前，她们的节目是去寻找叶婉馨老早发现的一大片盛开的向日葵。

不知是对小时候在爸爸部队山脚下向日葵地里疯跑的快乐记忆难以割舍还是为了迷恋凡·高的向日葵，那个时候，林渏心里就有了浓浓的向日葵情结。所以当叶婉馨说起那片向日葵时，就万分激动不辞劳苦地去寻找。那一天，她们三个人，骑着两辆车，在夏日的阳光下，拥着青春，伴着美丽，藏着梦想，远远地探着路赶往那片寂静无人的开满了向日葵的田野。一路歌声，一路欢笑，一路吵闹，一路狂野……

那天三个人在一大片没有人的向日葵田里换着穿衣服，换发型，拗着各种造型，拍了很多照片，单人的，两人合影，三人合影。她们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在风城合体，也是难得像从前，高中时代、大学时代那样，没有男朋友，没有老公，没有孩子，以独立的个体在一起。她们记录了很多珍贵瞬间，拍了整整两卷胶片，但因为杨英的操作失误，照片全都胎死腹中，只能在脑海里永远留下了那天关于大片大片向日葵的记忆，黄澄澄、金灿灿、绿莹莹，永远盛放在记忆深处。

为此，林渏和叶婉馨又骂了杨英一顿。因为这样的手残之举杨英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从高中到大学，她们有过几次这样带着漂亮衣裙找个景色优美的地方拍照的经历，然而一次都没有成功。原本她们认为杨英学物理，摆弄照相机这种活儿三个人中她最拿手，但每次都让大家白白折腾一番，浪费表情和心情无数。以前每次骂她，杨英都厚着脸皮狡辩。这一次，拍完照，直接去了照相冲印店，得知照片无法冲印，三个人哭笑不得地吃了火锅。一起回到叶婉馨家，又开了红酒，经过红酒的浸渍，每个人的心都变得酥脆起来。林渏重提杨英的失误，调侃了一句我们这一辈子还有机会能拍出成功的照片吗。没有想到一贯最开朗活跃的杨英哭了，林渏也跟着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叶婉馨拿纸巾递给两个人，然后走到门边，默默关掉了灯，没有让两个朋友看见自己的红眼圈。

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借着沙发后面的窗子照进来的微微的月光，分辨得出茶几上的红酒瓶、酒杯和围坐在茶几边的三个人。没有灯光刺眼，没有彼此看见的流着泪的脸，林渏松弛了很多，不再压抑自己，任眼泪肆意地流，却说不清为什么要哭，就像她也猜不出杨英为什么突然会哭。

毕业这四年，林渏的人生可以分成六个部分，工作、家人、男朋友、叶婉馨和杨英、老同学、林渏自己。林渏无法精确分割这六个部分占据的比重，但刨除家人的全力托底，给林渏的这四年带来快乐、安慰的就是叶婉馨和杨英以及四班的那些老同学。毕业以后，班级高中的那些朋友圈自然而然地进行了重组，林渏和夏成夏旗杨晨他们几个原来关系就不错，现在更是融进了他们几个风城本地读大学的人的圈子，另外还有几个和林渏一样从外地回风城工作的同学也组成了一个圈子，过年过节会聚在一起，毕业两年后班级开始后有人陆续结婚，婚礼又是一个聚会的由头，林渏原本在同学中人缘就好，虽然大学阶段和同学们来往少，但毕业后在同学们的邀请下，又在班级的两三个圈子里“混”得开心自在。

和叶婉馨及杨英的相处更不用说。毕业第一年三个人都在风城，约着每隔十天见一次，就是逢六聚会，聚会地点在三个人家里轮流，聚会的内容包括吃饭、看电影、聊天、跳舞，逛公园等，也会结合圣诞、元旦等各种节日来设计活动。一年后杨英调去了石城，只剩下叶婉馨和林渏“相守”。两个人就把见面的间隔时间改为二十天一次。有时候两人也互相带着对方去参加和其他人一起的活动，看电影，吃饭，林渏还因为拗不过一个老同学，安排给叶婉馨一次相亲。第三年，林渏说，我们的生活是不是缺点什么？要么我们来书写吧。于是林渏买了两本笔记本，她和叶婉馨一人一本，各自写下有感而发的心情文字，每隔二十天见面的时候交换笔记本，阅读对方写的作品，并从笔记本的封底翻开倒着写。她们写情感故事、写身边的人，写读书笔记，甚至写诗，这一年，她们就在读与写中让灵魂共舞，互相陪伴着、安慰着、支撑着、分担着一起成长，一起跟着生活向前走。第四年，林渏结束了第一段恋情，收拾心情备战考研，她们很少有时间见面，更顾不上交流书写，却各自为自己的人生写下了重头的一笔。林渏用尽力气考上了统招研究生，叶婉馨经儿时老家的好友牵线，和一个男孩子通信往来，竟然也修成了正果。相比在石城，和甘中华小日子过得幸福甜蜜到满溢的杨英，她们的人生也算有了令人振奋的进步。

然而代价就是她们都将再次离开风城，三个人再度天各一方，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哭哭笑笑的日子更是一去不复返。这就是杨英会突然哭起来的原因吧？这又何尝不是林渏流泪的原因？但也不仅如此。林渏意难平也有谈了几年终于无疾而终的初恋，为自己无端为此空付了几年的青春而哭，这几年，用沈苗的话说林渏在石仲平的身后完全被遮住了光芒，林渏为这几年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委屈地哭。那个林渏为终于再度找回了自己而哭。自己回到了自己，恢复了自己，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个阶段性成果，林渏欣慰地哭。白天在向日葵地里骑车、奔跑、拍照时，林渏好像呼吸到了自由、阳光、青春、无惧的味道，好像找回了丢失的世界。此刻，在夜晚的酒精的诱导和催化下，林渏用眼泪来致敬和告慰这一切。只是，这一切俞矅信都不知道。林渏也为此而流泪。

之后，很多次的梦里都回到了那片田野中，和杨英和叶婉馨在一起拍照片、换衣服、吵架……之后，看到向日葵图案的东西就会心动，脖子上的挂件曾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夏日的短裙也曾开满了数不清的向日葵。之后，无论在哪里看到了向日葵绽放，就会想起那年她们三人的那片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