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母亲已经轻手轻脚地拧开厨房的灯。老式冰箱发出轻微的嗡鸣,她踮脚取出昨夜腌好的笋干,发梢还带着枕头压出的卷痕。砂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冒泡时,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父亲晨练回来了,运动鞋底沾着公园的露水,手里攥着沾满晨雾的太极拳剑。
七点三刻的阳台总是热闹的。母亲抖开刚洗好的被单,水珠在朝阳里折射出细小的彩虹。她探出身子和楼上晾衣服的张阿姨打招呼,说今早菜场的茭白新鲜得很。父亲在书房戴着老花镜看报纸,钢笔在台历上勾画着水电费缴纳日期,玻璃板下压着我小学的奖状,边角已经泛黄。
傍晚五点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父亲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母亲时不时往车里添一捆青菜或几个番茄。路过小区幼儿园,他们会不约而同放慢脚步,看穿粉色罩衣的保育员领着孩子们做游戏。卖糖炒栗子的三轮车叮咚作响,母亲总要买上半斤,说这是父亲年轻时追她常送的点心。
电视机播着晚间新闻时,母亲膝头堆着织到一半的枣红色毛衣,棒针在指间翻飞如蝶。父亲坐在藤椅里给盆栽修剪枯叶,忽然抬头说:"老太婆,你记不记得那年我们带阿明去西湖..."话没说完,母亲已经笑出声:"怎么会忘?你非要在断桥上拍照,结果被鸽子啄了眼镜。"
十一点的月光漫过窗棂,母亲把父亲忘在客厅的老花镜收进绒布盒。厨房飘来中药香,那是她特意托人从老家捎来的田七,要给父亲调理膝盖。父亲在卧室调暗台灯,将母亲明日要穿的毛呢外套仔细熨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