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冷，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都走得很快。陈予衡没有上楼休息，而是返回办公室继续加班。一个人在电梯里的时候，靳丛丛又发起了呆。
在单位的生活三点一线，即便是周末也很重复。
周六睡到自然醒，去附近的商圈吃一顿好的，逛超市买足够周末吃的菜，回家。周天就宅一整天。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温染在外企，很忙，经常出差。单位里女同事不多，她所在的部门更少，基本上都已经结婚了。
至于男同事……单位圈子小，八卦传的特别快，如果和哪个男同事一起出去玩了，第二天全单位都会知道。就算靳丛丛不怕人议论，也觉得没必要。
挺孤独的。靳丛丛并不享受。
和温染偶然聊起的时候，她说她也是。孤独，且不享受。
初中的时候她们聊起未来，温染说自己要做一个女强人，赚很多很多钱，不结婚，或者跟一个有钱人结婚。
而靳丛丛只想早早地结婚，早早地生儿育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庭。
所以那时候她们的计划是，温染当老板，靳丛丛给她当秘书。她们把未来的每一步都绑在一起，高中、大学、工作。
可惜第一步就没有实现，温染发挥失常，上不了两人预计的那所学校，靳丛丛便也选择了更好的高中。两人的高中之间距离两个小时车程，但她们常常见面。上了高中，有了新同学，没有新朋友。两人各自成长，却始终如一。
25岁生日的时候，靳丛丛说她想结婚了。温染说，她也是。
这些年温染变了很多。变得柔软细腻，愿意放下爪牙，同时渴望一个依靠。那个能和同学对骂半小时不咽口水的小丫头，那个在靳丛丛失恋的时候说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的假小子，渐渐地也走向了一个绝大多数女孩儿的归宿。
其实这些年靳丛丛也变了很多。不知不觉中，她变得比自己想象得更有力量。
微信消息让靳丛丛回过神来，是宣传科的武为峰，问她吃过饭没，下午有没有空。
“吃过了，武干事，有事吗？”
“下午我有个活动，需要女伴，你陪我去一下呗。”
“不合适吧，让赵婧知道了多不好，你怎么不找她呢？”
赵婧是他们的一个女同事。武为峰追过她，还在单位新年晚会上当着全单位的面和她表白了，然后当场被拒。
拒绝了武为峰的赵婧还是会定期在他家留宿，也一直保持着和另几个男同事的稳定约会，是单位的一个神人。
“就不太想叫她，估计叫了她也不会去。”
“我不去啦，这周有点累，下午我休息会。武干事你好好玩啊。”
“真不去啊？”
“真不去啦。”
“好吧。”
收起手机，她把暖气片上的炒饭拿出来就着汤吃，但怎么也吃不出陈予衡那个味道。想必他那会是真饿了。
靳丛丛看见过秘书处的人一起吃饭，所有人多少都有些端着，吃得斯斯文文的，就算是一边交流着，吃相也是好看的。
吃完饭又犯了懒，靳丛丛就把碗都泡在了水池里。虽然宿舍有暖气，但仅限房间里，厨房还是挺冷的。其实所谓的厨房，也不过就是厕所旁边的一个空间，原本是洗手池和放洗漱架的地方，让她收拾出来做饭用了。她有时候做完不想洗碗，就泡在水里，等下顿做饭的时候烧了热水顺便洗了。虽然懒，靳丛丛也不算邋遢，通常是晚上或者第二天要做饭才这么干，不会一泡就是一星期。
刚坐下就又有微信提示音，这次是陈予衡。
“我加完班了，去不去喝杯奶茶？”
讲真，奶茶还是有吸引力的。靳丛丛曾经一度视奶茶如命，直到某个假期被靳妈抓着强制戒瘾，她对奶茶的疯狂依赖才终于减轻，平时凑合用蜂蜜红茶一类的饮品替代。
“附近不是停电？”
“开车哪儿不能去。”
靳丛丛犹豫了两秒，“好。”
他们去了离得最近的这个万达。靳丛丛最喜欢港式奶茶，这里有一家饮品做得不错的茶餐厅。
靳丛丛要了烫口的港奶，陈予衡点的是常温的红豆奶茶。下午茶的甜点是软糯清甜的豆花。
她看他低头吸了一口，微微皱着眉头，然后认认真真地咀嚼熬得正好、滋味浓郁的红豆。
他好像吃什么都很香。
最不爱喝红豆饮品的靳丛丛，竟也想尝尝那杯的滋味。
只是想想而已。她知道，这种连锁店熬的红豆，手艺一定不如南方沿海地区长大的自己。
“谢谢你啊，总是帮我倒垃圾。”
“没什么，顺手的事。对了，中午你做的炒饭味道真不错，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手艺啊。”
“开玩笑，我可是锦城人。”
那是南方有名的美食之都。
靳丛丛不是内向的人，他们聊得很自然，从家乡美食到各地习俗，从日常工作到业余生活，从家长里短到校园时光。
靳丛丛对工作聊得很少，一来自己的工作专业性太强，二来陈予衡的工作领域避讳太多，她怕无意间说到什么不方便聊的，让大家都尴尬。
陈予衡一向自来熟，不管说到什么都能接上话。靳丛丛工作一年里，真正有来往的同事并不多，陈予衡算是她办公室以外最熟的一个，也是得益于他自来熟的这个特点。
最初是陈予衡找到她，是因为单位要成立一个新闻组。她是年轻干部里为数不多的研究生，自然最先被考虑到。
那时候她刚到单位，还没到现在的办公室，只是基层的一个小技术员。能时不时跑跑机关，多认识些人，她是愿意的。交给陈予衡的几篇稿子都很快上了主流媒体的公众号，这对他俩来说都是不小的鼓舞。后来在陈予衡的安排下，她成了新闻组的组长，两人交集渐多。几乎每次来往，都是陈予衡主动联系她，先交代工作，再在完成后犒劳一番。大部分时候是外卖的奶茶，偶尔周末加班的话也会叫外卖的正餐。
这样一同外出，还是头一回。
店里弥漫着鸡蛋仔的香甜气味，靳丛丛闻着，心情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