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是喧嚣的,安全的,而夜晚是魔咒,夜晚是撕开你的保护色,夜晚是将一切明明白白地摆在你眼前。
当然没有睡。百转千回,亦不知是错是对。但也不会后悔。这些年新仇旧怨结了无数,何尝惧过?如果真的逃不过,一条命在我,拿去就是。然而别人的命,那是还不了的债。此生已有亏欠,又何必再多一个他?不如薄情寡义些好,何况,是真的老了,担了整个同盟,担了整个家,爱?爱不动了。
他一直没进来,看看已是午夜。令熊到底还是不放心,披了衣裳出门,便见他裹着睡袋蜷在墙根。
“傻瓜。”又怎会不疼惜?就好像自己拿着刀子,刺着他可不就是刺着自己?蠢。爱让人愚蠢,失去理智,失去判断。真到了危险袭来那一刻,这些都是隐患。
蹲下来拍拍他,“易先生。”
他没动,又拍拍,“易先生生气了?”
她叹口气,“伤到你了?”伸手探他,便摸到了滚烫的额头。再摸他手脚,也都烫得吓人。唉,何必赌这个气?
想扶他到屋里,他昏昏沉沉瘫在那里。令熊只得进屋,把床上铺的盖的一古脑给他搭上。又拿了热水,扶他头起来喂了点儿。木屋里没有药,只能靠一遍遍温毛巾物理降温。忙到两点多,他额上摸着略降了点儿,后半夜户外凉透了,她也开始抖起来。没办法,令熊也只能钻进睡袋,盖好被子,将头搁在他肩上,再抱紧他仍有些烫的身体。
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好了……
阳光晒到易兆风脸上,他疲惫地睁开眼,怀里睡着她。头枕着自己肩膀,双臂软软地环住自己,连腿都缠在自己腿上。汗黏在身上。他想动动身体,全身酸软无力,也好,就这样看着她也好,至少那刀子一样的话不会从熟睡的她口中吐出,至少她不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唉,没了妆容掩饰,难怪她昨天那样反应。一向她双眸明亮,顾盼时神采飞扬,如今也抵不过岁月,悄悄爬上细纹。再看鬓边,乌发中也有了几根银丝。他是日日见她,反倒不察,总觉得她仍如三十年前初见般模样,可这女人心思,你是猜也不是,不猜也不是啊。
看得出神,她似是被看醒了,伸手要揉睡眼,自己倒先吓了一跳。待想起事情来由,那手便探向易兆风额头,还好,烧退了。松了口气,挣扎着想起来,睡袋也不过那么大,刚才又是那么样儿睡的,起身便殊为不易。且,虽则昨晚说过那样的狠话,毕竟令大小姐并没有多少实际经验,这会儿就很难不脸红了。
她艰难地撑起上身,易兆风初愈,还不十分明白床上的铺的盖的并床上这个人怎么全跑自己这儿了。身上都是汗,可衣服又都好好地穿着?他疑惑地盯住她。
“你……昨晚发烧了。”她匆匆披上外衣,“是真的,烧得很烫……”逃也似从睡袋中挣了出来。
“我……我去给你煮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