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读叶芝的诗:“她劝我们从容相爱,如叶生树梢。她劝我们从容生活,如草生堤堰。” 抬眼看窗外已经落了小雨,气温清爽,只有天仍是惨惨的白。雨落在生了青藻的瓦上,沥沥的声音盖不住蝉鸣。空坐在屋内,也能感受到七月的潮湿。想到前天和好友开车去海边,在途中遇上了大雨,雨珠砸在挡风玻璃上转瞬成了雨花,雨花从下往上滑成细碎的网。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突然就有了种莫名的从容和默然。在热烈的大雨中,觉得自己成了天底下最温柔的人,像山谷中一条小溪,再大的雨也只泛起一丝涟漪。只可惜情绪有时只在特定情境才会发生,若能宠辱不惊,当该活的通透,明朗。
临海的城市,落了小雨,有凄凄的潮湿。客栈建在高高的坡上,只可容两三人的窄窄的胡同,有小巧精致的街灯和闪烁着色彩的招牌。很像《花样年华》里的胡同,在颠沛流离的生活里,遇到相见恨晚的爱情。在寂然的街边,张曼玉穿着旗袍,淡蓝的底色上绣着朵朵盛开的朱红牡丹,用火柴点燃含在嘴里的一支香烟。烟与雾氤氲在雨中,有股幽怨的迷蒙。古人称火柴为“取灯”,其名真是文雅。人在心情好的时候,觉得吸烟也是件风雅的事儿。不因烦恼而吸烟,不因逃避而饮酒。只因在微醺时,我们才偶尔能看见自己。这是人少有的一部分真正拥有精神世界的时候。和好朋友穿过喧闹的夜市,去看夜晚的海。和她开玩笑说:“走啊,咱们去找找孤独!”其实孤独还用找吗?这街上欢闹的灵魂,个个身上都有孤独。或许孤独不在深山里,乃是在人群中。想到李诞在《笑场》中写“自己在家炖肉,在快熟的时候,会听见炖肉说,孤孤独独,孤孤,独独。”
夜晚的海,是渐渐淡去的黑,一望无际,像每个人心中一个暗黑的深渊。灯塔的光照在沙滩上,给人一些现世的温暖,这光或许不仅能为船指路,也给迷失在生活中的人一些宽慰。回忆像匕首总能将故事解剖,撕碎了灵魂的碎片和过往的流年,让人在“清醒”时一一细数,痛感强烈却乐此不疲。与宽阔的海相比,我实在是过于渺小,放空自己,让思想如燕在海上驰骋。只有这种时候,人才是自由的。多数人解决了生活的温饱,却不能聊慰精神的饥馑。
昨天,我又无意中看到《金婚》,看到佟志到了五十多岁,仍然和李天骄保持着精神上的共鸣。在欣慰中,又觉悲凉。在现实中,人从来未曾真正拥有过自由。一生只爱一个人,或许是人对爱情的至高向往,也是太苛刻的爱情观。最微小的自由是,我们要求自己,而不要求别人。庄子写“虚室生白”这个情境的我,似有些体会。在感受现实的生活中,也能偶尔触碰精神的天花板,在世俗的日子里,还能有些清清的优雅与从容,骄傲且自信,如开在雨中的牡丹。来时不言路途险,此生只为花低头。
我愿永远写下去,但不愿回答。现今觉得何人何事都没有答案。我愿一生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愿决计不以此来衡量他人。这可能是现阶段我对自己修养心境做出的最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