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周
广州肿瘤医院的黄教授,他一手拿着我的检查结果,一手推开病房的门进来。
我和孩子爸看到他,一阵紧张,互相看了一眼,就紧紧盯着黄教授的眼睛,想读出里面的内容。
黄教授,他直直地走向我,先是看了我一眼,再看了一眼孩子爸。
“你,还有一周时间。”说后,他伸过手来,握住我露在被面上的手,紧了一紧,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回去吧!”
我一边落泪,一边看着站在我床头旁边的孩子爸说。
这个男人的眼眶湿了,可还是坚强地忍住了,他对我点点头,就动手去收拾衣柜,还有桌面上的东西。
孩子爸,将车停在医院门口,就快快跑下来,扶着我上去。
我回头再看了一眼医院。
孩子爸,就启动了车。我看着车窗外,楼房、树木、马路、行人,都在不断地往后推送,直到消失不见。
我们的生命,也一样终将消失。只是我比别人早走一步,不能看着孩子大学毕业,不能看着他们成家、不能陪着孩子爸变老,就要离开他们了。
“带我回一趟我的老家吧。”我盯着车窗外的马路,跟孩子爸说。
“不回家休息一天,明天再去。”
“不了。现在就去吧。”
孩子爸,到了一个红绿灯,车往右边拐,转向河源高速的方向。
这个男人,我们结婚20年了,第一次他任我指挥,放下了身上的那个牛脾气。
我突然爆发出一声笑。
他扭头来,惊讶地看着我。
“终于,你不再做一头蛮牛了。”我一边说,一边大笑。
“好笑?”
“好笑。你不知道,有时你有多难相处。哼!要不是我温柔贤淑,谁跟你相处得下去。”
突然他也扯开嘴角笑了。
随后,他想了一会儿,转过头问:“我的难相处,让你为难了吧?”
“起初,是的。后来,我就觉得,这样的你,也不错,很有个性。”我还没说完,就又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随着大笑之后,我的眼泪,哗啦地流下来了。
我把头转向车窗外,不让他看见我的眼泪。性格好不好,我们就要不再再见了,永远地不再再见了。
2个小时,我们就到了河源。
可是我们要进入山区,那里的路七拐八拐的,孩子爸不熟悉,开起来也不容易,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我家的老住宅地。
房子,早就没有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旧基地,被荒草、泥石、树枝,掩埋着。
我捡起一根树枝,走到门前那一颗潘石榴旁边,摸着一个树杈。
小时候,我常常端着饭,坐在这个上面吃的。那个我不见了,现在的这个我,也快要不见了。
我抬起屁股,轻轻地坐了上去,闭起眼睛。
奶奶,她正拿着一根小竹子在追赶着打架的鸡,骂着“发瘟鸡。”
爸爸,他正坐在厨房他固定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吃饭。
“山里,会太凉吗?”孩子爸走过来,靠在我身上问道。
“去我爸的墓地看看。”我搭着他肩膀,滑下树枝。
墓地,其实不是墓地。
就是将我爸爸的骨灰,还有奶奶的骨头,都各自用一个坛装起来,放在山脚下。
我将坛周边的草,都拔了,就坐在地上,静静地坐着,内心一片寂静,没有恐慌,没有不舍,有的只是安宁。
这个世上,我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