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我参加了我老公同学儿子的婚宴,跟我同桌吃饭的都是不认识的中年妇女,有几个是带着孙子一起来赴宴的。
吃饭其间,我先介绍了自己跟主家的关系,然后寻问她们跟主家都是什么关系,她们说都是一个村的,正好我娘家跟这个村是同一个乡,然后我们就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你庄的谁谁你认识不?然后又反过来问,你们是咋认识的?就这样一来二去地熟络了起来。
跟我挨着坐的这个女人特别吸引我,一个中午我都在欣赏她,听她话唠,观察她的衣帽着装,打量她的一颦一笑,我甚至还想跟她拍个照,为了日后也学她的样子塑造自己,可惜的是我的手机恰恰那时没电了。
她是一位气质极佳的农村妇女,穿着一个红袄,脖里绕着丝巾,头发用发卡扣着,她的嗓音不尖不亮,沙沙的让人听着很舒服,她说话的样子一直是面里含笑的,让人觉得有蒙莎丽莎壁画般的静美。
我给同桌吃饭的其他女人们话唠说,她的气质真好,我们都该学学她说话的样子,那几个女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她的好,说她唱戏是出了名的,从村里唱到了城里,又从城西唱到了城东,唱了一个西平县城。
我们两个相熟之后,她小声问我,你老公跟主家是啥时候的同学?我说是高中同学,然后她说,说不定你老公跟俺弟弟也是同学,因为俺弟弟跟主家也是高中同学,我们是一个村的,他们两个非常要好,然后我就问起了她弟弟的情况。
她说她弟弟死了,是得白血病死的,他弟弟是警校毕业的,毕业分配到乡里没多长时间,在一个大雨天,被雨水激住了,后来发烧没在意,再后来发高烧,再后来就治晚了。
听她这样说,我也想起我老公曾经对我讲起的他这个同学的故事,我家里现在还放有他们那时的合影呢。
我们一起沉默,又一起叹息,那时候的人得个病有多难,那时候人有多穷,要是放到现在,无论如何也会继续治。
然后她给我回忆起她弟弟上高中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她家里杀猪,每缝周末天气好的时候,她会炖猪肠子用饭盒子给弟弟送学校去,她弟弟考上警校那一年,全村里的人都上她家贺喜,说是村里出了个将来会当大官的人。
她弟弟上大学的第一年,她父亲有病去世了,然后第二年她母亲也去世了,再然后是她弟弟毕业分配后的第一年也去世了,那几年是她无法承受的,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家不是家,爹娘去世后就剩下她和弟弟两个人,然后她弟弟也去世了。
她给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悲伤,连我都会在心里流泪,可是她说话的声音和容颜一点都没有改变,仍然是面里含笑的样子,她像是在讲述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在心里不停地感叹到,这该是一个经历了怎样的悲伤之后才会有的样子啊?
人生百味,味味尝遍,也就再没有什么事可以悲伤,没有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痛,怎会体验到活着本身的甘?大多数有过经历的人,往往能活出霜叶红于二月般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