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哥把肉交给我又去跟杨在低声说话,一面帮我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了,外面烧的水已经在冒热气,我倒了水去给他们喝,孟大哥见我手上的伤也紧紧地皱着眉,杨在让我坐下继续给我包扎,我让他们一定不要告诉小林,不然小林一定会发疯的,我怕他又闹出什么事来。
我们就这样聊了会儿,杨在只是在叹息,孟大哥劝了他又来劝我,我摆手说我没事,只怕杨在刚才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本来就在发烧,身上的伤又复发,明天陈大夫回来得让他再来检查检查。
说完我站起身给他们去添水,可是一转身却怔住了,原本在角落里晕着的许阿正竟然不见了。
孟大哥第一时间冲出门去,我跟在他身后,远远看见许阿正飞快地跑在出村的那条路上,要追已经来不及了。
傍晚陈大夫就来了,拿了些消炎的药片和贴中药,又给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说吃了药应该会慢慢好起来,我这才松了口气。
“姐,孟大哥说要带我进城玩。”隔了两天,小林从外面回来时兴高采烈地说。
“进城?你不上学了?”
“学校放假了,就三天。”我想了想,也该是让他去见见世面了,而且跟孟大哥去我倒是放心的,于是就放他去了。
第二天我给他收拾了衣服和吃的放在他书包里,我从柜子里拿了一块大洋给他,一再交待不能花孟大哥的钱,想要什么就拿这个买,但也不能乱花钱,他倒嫌我啰嗦,拉着孟大哥快快地跑了。
杨在跟我一起吃了早饭,我正要摆摊子,他却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在房里也闷了好久,你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出去?去哪儿?”
“入秋了,山上的树很漂亮。”我一想,便点点头说好。
于是我们一前一后地往山上去,虽然住在这里这么久,倒真没有上山来过,果然像他所说,山上的树顶着各种颜色的叶子,金黄的,火红的,层层叠叠,他的腿走得快了才会显得有一点簸,我怕他腿疼,让他走慢些,他便趁机拉了我的手,说我扶着便不会有事,我脸上一红,低头只是走,再一转眼又被山上的景致吸引着,不时还能看见树上有松鼠,草丛里有野鸡,我跟他走了大半天,累了,就坐在树下,喝他军用水壶里的水,然后依在他的肩上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休息好了,他又拉着我继续走,我觉得以后只要有这样的日子就够了,平平淡淡的,我什么也可以不要了。
我们下山后天都快黑了,我们去买了些菜来,他让我歇着,自己跑去做饭,说跟厨子学了几手,平时不能让那些小子们知道,今天只给我做了吃。
我坐在桌前看他认真的切菜,做饭,如果余生便这样活着,我也觉得知足。
吃了饭,他也不让我洗碗,自己到井边洗了,等他回来,我站在他面前背着手直看他。
“背后藏了什么?”他往我身后看了看。
我一下拿出来支在他面前,说:“给你做了双布鞋,手工不好,不过勉强还可以穿。”
他很意外,一把接过去来回看着,然后说:“针脚是粗了些。”
“不喜欢就还我。”
“谁说我不喜欢?”说着走到床边穿到脚上去试,然后站起来走了两步。
“怎么样?还合脚吗?”我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只是皱着眉看着新鞋子,然后抬眼看我说:“说,什么时候偷了我鞋的尺码的?”知道他穿着合脚,我一笑说:“不告诉你。”
他扑上来一面咯吱我一面说:“快说,不然我就严刑逼供了。”我躲也躲不掉,一面笑一面挣扎,却一个不当心倒在床上去,他顺势压下来轻轻咬了下我的鼻尖,然后盯着我的眼睛问:“还是不说?”
我只觉得心跳加速,却又勉强笑着说:“就是不告诉你你能把我怎样?”
“你说呢?”我无法正视他灼热的眼神,只能闭起眼睛来,他的唇慢慢压下来,慢慢的碰着我的额头,我的面颊,我的嘴唇,我只是紧紧握着他的衣领,炫晕着,迷糊着,只有彼此心脏的狂跳声,一直到跳动不止的油灯也渐渐熄了……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小林回来,一起吃了顿饭,小林一面兴奋地跟我讲他在城里的所见所闻,一面从书包里拿出些吃的玩的来,“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又花孟大哥的钱?”
“他不许我花钱呀。”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他们一个月才有几个钱?你怎么能让他花钱?”
孟大哥听了也是笑着说没花几个铜子儿,又拿出一块花布来给我,说是小林想要给我买的,让我做件新衣裳,我接过来看着,那是淡雅的花色,面料摸着很平滑,扭脸看小林,他只是笑着低头拨饭,事后他说,其实是杨大哥偷偷给他钱让他买给我的,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那块布我就一直留着都舍不得做衣服。
吃了饭,杨在突然说他得回兵营去了,自己身体已经好了,不能再住下去。
我听了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他这样住着他倒也不自在,又让别人说了闲话,我只好点点头,他们刚要出门,我又喊住了他,从衣柜里拿出替他缝补好的军装,说:“你的军装我补好了。”
他双手接了过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声谢谢,转身被孟大哥扶着出了门一步步向着营地走去,我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我竟然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似的。
天渐渐冷起来,杨在隔三差五就会让人送柴禾来,还送了两件军大衣给我和小林穿,小林放寒假了就窝到营地去跟他们玩,杨在反而时常来陪着我,知道冬天没水果卖,不时送些吃的给我。
我们经常围在炉边,我缩在他的怀里听他讲过去的事情,他甚至提起跟我成亲的事来,说把这房子重新修建一下,再扩出一间房子来让小林住,我们憧憬着未来,似乎一切就这样定下来似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