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40年前我10岁生日是在新建房子里过的,印象中场面极其浩大。给我过生日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名,展示新房子的“豪华”可能是父亲更深层次的是“实”。这是父亲亲手建的新房子,也是唯一的一次,在当时农村算豪华行列。三间大瓦房主房,三间猪圈,还有三间厨房,从曾经的茅草屋搬到现在的华堂,很长一段时间感觉是在做梦,记得还有几次放学的时候跑错了方向,不太能接受那么好的房子居然是我的家。

父亲本身是半个木匠,瓦匠的活大部分也能干,建房的过程中他一个人顶两个人,一方面他能干,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省钱。爷爷留给他的老房子拆了以后,有很多小青砖,记忆当中是用板车一车车拉过来的,不知道花了多少个夜晚(白天还在人民公社做工),反正是用了很久很久。因为祖上成分不好,在生产公社时代,同样的付出我们家的收入要比别人家低,更何况那个时候劳动回报本来就非常少,砌新房子父亲准备了好多年了,房子建好了以后还债也还了很多年,大概是我上高中期间才把债务全部还清,还记得当时父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16岁上高中就离开了家乡去另外一个镇,从此以后除了寒暑假偶尔呆在家里外,毕业后更是呆得很少,真正在新房子里面的时间就是6年,总共加起来也就7年左右吧。这里虽然是家,但总有一种力量让我特别想离开这里,不得不呆在家里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是非常的明显。可能是因为受到了一些教育,能够看到了外面精彩的世界,这里的愚昧和落后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美好世界的向往远比家庭亲情的力量要大。

离开了家乡,我的物质世界并没有变得非常的好,三十年的沉沉浮浮跌宕起伏,也算是饱经沧桑。对我而言最大的收获并非是物质上的改变,而是精神和思想的蜕变,尤其是科学对我的影响如此巨大,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一次次重生。从一个简单愚蠢无知的农村小青年,变成具有一定科学素养和人文修养的中年,这种变化之大,只有我自己是最清楚的。正因为有这样的变化,那我对过去所有的苦难都表示感谢,都是值得。

5月21号,曾经生活过很多年的旧房子被全部拆掉了。本想请父亲到现场看一下,被他拒绝了,估计是想到看难受,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母亲近两年越来越糊涂,她倒是没有什么伤感,还是高高兴兴的。把老房子拆掉重建,我倒是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这个条件现在是差了一点,翻新以后父母的居住状况会好很多,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孝心吧。但是在现场看到一面面墙倒下来的时候,还是多多少少有点感慨,这些曾经的记忆将会彻底的消失。或许晚年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在这个我亲手建的新房子里,肯定还会常常想起过去的老房子,就好比我父亲当年。

父亲当年建这个房子的时候是48岁,而我今年50。

这就是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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