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躺在床上时醒来脑里闪过昨天看的电影《怦然心动》,记忆中有个镜头是男主角布莱斯也躺在床上,细想女主角茱莉,台词是他的内心话:“我终于明白了爸爸为什么总是看不起茱莉一家,其实他是对他自己不爽。”
这句话跃入我脑中时伴随布莱斯的爸爸高傲的神态,虽然他只是一个配角。在这部青春爱情电影里男女主角的感情走向自然才是全片的重点。影片中跟女主角茱莉一见钟情于布莱斯相反的是,从小布莱斯就对茱莉心生抗拒。除了天性拘谨之外或许还有来自父亲的影响。如导演所说:“12~13岁这一个彷徨的年龄段,有一个导师来引导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样的角色通常是父亲或母亲,而这部电影里,父亲对世界充满愤怒。”在观影时随处可见与男女主角灿烂笑容形成鲜明对比的父亲从头到尾的紧皱眉头和出言不逊。他鄙视茱莉家的庭院和鸡蛋以及茱莉的精神家园——橡树。他挪揄茱莉的兄弟为何浪费高中时间玩音乐,然而妻子对众人补充的一句:“他(指布莱斯的父亲)以前也是玩音乐的。”让他尴尬,“呃…我玩萨克斯……”“现在已经不玩了。”之后陷入沉默。猜想父亲当年玩音乐应该是段不愉快的经历或者后来不满以致于牵引到对茱莉兄弟的看不惯,原因出在他自己身上。
与布莱斯一样,生活中我也会留意到身边人的一言一行。我记得我有个堂姐以前听到我夸我们一位亲戚阿姨长得很好看时,是这样说的:“她笑起来露牙太不好看了,太恐怖了,你没看到她的牙齿有多不整齐吗。”我好像是有看过,但没去注意。虽然这位阿姨的牙齿整不整齐并不成为我欣赏她时的干扰项,但却被堂姐列为外貌首要评判标准。后来我想了想,原因很可能是堂姐以前曾修整过牙齿,她比我更明白一口好牙的重要性,在这方面更容易形成意见,久之就成了她一把衡量别人的尺子。
这样一把尺子的塑造,即一种价值观的渗入,是无声无息的。我们会不知觉地把身上一些自己不满意的地方转移到他人身上,我们会赞美别人那些自身不具备的优势,会嫌弃别人那些自身也具备的劣势。形成这些答案的问题出发点都是自己,别人只是一面镜子。
举蔡康永曾讲过的一个故事为例。一个老头总是大声和老伴讲话,因为老伴听不见。在他有一次回家大声叫老伴时对方却没有应答。于是他走到厨房里做菜的老伴耳边大声呵斥:“你听不见吗?!”老伴徐徐回过头说,“你才听不见。”——原来真正听不见的是老头。因为自己听不见以为是老伴没有听见他的呐喊,如果老伴没有应说明老伴听不见了。蔡康永借此提出:
在说话之时,所有我们嫌弃别人,觉得别人表现很差的部分,往往都是我们自身的问题。
很多个性成熟,见过世面的人,当着我们的面,往往不愿直接点破我们的无知或错误,是怕我们会下不了台。然而,不知进退的我们,却都自我为中心地嫌弃对方糊涂、愚钝。
我们自己听不见,却一心以为是别人听不见。生活中不乏运行这种逻辑的人。有了上述的例子后,每当有人说的话或做的事使我不高兴,或者我对某个人的某方面过于崇拜或不屑时,我都会下意识地想一下这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在表达时是否只是因为在顽固地捍卫自己的价值观?主观因素是否限制了对客观因素的思考?不能否认的是每个人在强调看法的同时也是在巩固自己价值观的过程。
记得当初与一位同学在讨论畅想大学生活时,她说的是,我只愿自己不要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这大概是她听过某些人发现自己日渐变成自己以前不喜欢的人吧。就像年少时玩音乐的布莱斯爸爸,当初肯定不会喜欢抨击音乐的人;带牙套的堂姐,肯定不会喜欢议论她牙齿的人。后来在读木心的书时我进一步了解这种转变:
我发现很多人的失落,是忘却了违背了自己少年时的立志,自认为练达,自认为精明,从前多幼稚,总算看透了——就此变成了自己少年时最憎恶的那种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秤,只是衡量的东西不同。自己无法接纳的自身某个方面,就像一个点,一开始它只是存在,却被你一步步刻意描黑。你不愿直视不肯处理它,它却在你看待事物时像个滚动的雪球越发膨胀,终于成为一个坚硬的秤砣,码在那里。你没有及时消融它而是用它平衡了所对比的事物,可是终究平衡不了你的内心。你说出了什么答案,那个答案的问题就在于你自己。
海岛日记day13 二〇一五年五月九日 09:57:09 by W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