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后,最炎热的三伏天就要到来,繁忙的夏收夏种也结束了。辽阔的平原上,又换了新妆一一绿油油的稻秧,象绿色的地毯从四面八方,铺满了大地,在夏日眩目而炙热的阳光下,开始茁壮地成长。现在又到了农家人美好的农闲时光。
可雪花的心里却十分焦虑,尽管她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也很节俭,很知足,但钱的欠缺,使最起码的日常生活都没有保障。
于是,她就催促光辉:“你不是说种完地,就想办法去挣钱的吗?”
“是啊!可现在已到伏里天,象火烤一样热,怎么出去做工啊?去哪里会找到活?大家都在家里歇着呢!稻地时常还要浇水,拔草,打药管理,出得去吗?”他说。
“那要不我想出去找点零工干,你在家照看女儿吧!”
“那怎么行?不要说找不到活,就是会找到,外面大多也都是体力活,你们女人有多大力气?这么热的天,干嘛去受那份罪?何况女儿才五个多月,正吃奶呢!你丢在家里让我抚养,我有奶养她吗?”光辉振振有词的言论,让雪花无言以对。
一个小孩子,拖住两个人,生活困难,还没法去挣钱,雪花也是无计可施,只有节衣缩食,熬着日子慢慢过。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光辉有些反常的行为,让雪花很困惑,很生气。
每到夜晚,两个侄儿和邻居小东就经常来找他。他们有时在一起窃窃私语,有时鬼鬼祟祟的一同出去,问他跟他们去哪里?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光辉都不告诉她,还反说她问那么多干嘛?操那么多心干嘛?只把女儿照顾好就行。
雪花问不出什么,也管不住他,只好由他去。他有时半夜回来,有时凌晨三四点才回来。雪花总在寂寞和漫长的等待中,无奈的睡去。
为了照料女儿,不方便起来去开门,慢慢的,她就养成了夜里不拴门的习惯。好让光辉什么时候回来啦!方便进屋。
她每天在家里做饭洗衣抱孩子,忙的不可开交,而他却像个夜猫子似的,常常夜不归宿,白天却躺在家里,呼呼大睡。既不能帮她做家务,也不帮她抱孩子,又没见他挣来什么收入。她又委屈又郁闷,心想,自己向往的婚姻生活,难道就是这样的吗?这也太让人失望啦!
一天夜晚,雪花刚把女儿哄睡,他就又要出去。他前脚走,她就准备从后面悄悄跟去看个究竟,没想到一拉门,门却从外面被反锁住了。
她又气又恨,心想,一定没什么好事,不然,怎么还会防范我跟踪他?躺下后,她又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夜也没睡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回来,并哈欠连天的,倒头就睡。雪花想数落他一顿,但见他早已打起呼噜睡熟了,只好作罢。
早饭后,雪花准备洗衣服,就把女儿放到婴儿车里,不一会儿,女儿便哭闹起来。她看了看在床上睡觉的光辉,便一把推醒他,气冲冲的说:"看你过的多滋润,还有心事睡觉?我洗衣服呢!女儿哭死你也不管吗?”
“我太困啦!让我再睡会,睡醒了我就抱她,你先照看孩子,先別洗衣服吧!”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你说你成天夜里出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瞒着我?不敢让我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啦?”雪花气愤的质问他。
“没有,你想哪去啦?”
“那你昨夜为什么一夜未归?”
“我跟朋友在一起喝点酒,喝多了,走不成路,才没回来。”
“瞎说,这就是你的理由吗?这家,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我在家忙死你也看不到吗?家里穷的叮铛响,你却整天不务正业,夜里出去乱跑,白天在家睡懒觉,也不出去找活挣钱,家里一点进项都没有,这日子怎么过?离婚。”雪花终于忍不住,大声嚷道。
“离就离,谁怕。”光辉毫不示弱。
雪花外表温柔和顺,内里却是个火爆脾气,一听到他不仅没说一些暖心的话,反而如此强硬。她被激怒了,一把抱起女儿:“走,上法院离婚去。”说着,出了家门,向王庄乡政府走去,光辉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半路上,遇上邻居小峰,一个二十岁的男青年,问光辉:“你们这是去哪呀?怎么都是一副生气脸?”
“上法院离婚去。”他说。
“哎哟,平时见你们关系那么好,怎么又 闹起别扭啦?还真去离呀!快回家吧!夫妻哪有隔夜仇,哪有一言不和就离婚的?别耍脾气啦!”小峰一边把光辉往回拉,一边劝。可两人谁也不听,只顾往前走。
出乎雪花的意料,两人一前一后,还没走到乡政府大门,光辉却拐到,住在乡政府附近的姐姐家去了!大姑姐听说两人闹别扭,要离婚,赶忙从家里出来,拉住雪花劝解。
这时,天上乌云密布,眼看要下起大雨。可固执的雪花怎么也不听劝,非要去找政府,谁的话也不听。她抱着女儿,冒着大雨,硬是跑到了婚姻登记所,要求离婚。
工作人员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问:“你们是一同来的吗?是两人都同意离的吗?孩子多大了?”
“是,孩子五六个月。”雪花如实回答。
“孩子这么小,还在哺乳期呢!这样吧!你们要真想离婚,就把证件交齐,在协议书上签个字,就可以发给离婚证,解除婚姻关系了。”工作人员故意顺着她的意说。
一听说马上就可以解除关系,雪花却犹豫起来,心里不仅没有一丝快意,反而更加难受。往日的恩爱历历在目,怎么能说离就离呢?她的脸上显出太多的不舍。
工作人员又说:“你们的感情并没有破裂,这里是不会给你们判离的,还是回去吧!”
雪花从登记办公室出来。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她看见光辉正在乡政府大门外等着。见她出来,忙推着自行车迎上来,说:“你怎么生那么大的气呢?也不知道避避雨,只顾抱着女儿往这里跑,我在后面追也追不上。你还没吃饭吧?先去买点吃的吧!你就是不愿意跟我过了,也得吃饭呀!”他说着,从兜里掏出十元钱递给雪花。
“不要。”雪花悲伤的抹着眼泪,赌着气说。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都说出来,我改,不要闷在心里,自己难受,我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里惹着你啦!”
“我在家里都已经给你说过了,你不知道吗?我想让你出去找活挣钱,你说天太热,不是时候。我想出去挣钱吧?你又不愿意,说孩子太小,丢给你,你没奶养她。那就这穷日子慢慢熬吧!可你不仅不好好跟我过日子,不帮我照看孩子,不帮着做些家务活也就算了,还经常晚上外出,白天却在家睡懒觉,也没见你挣来什么钱,这到底什么明堂呢?我嫁给你就是要过这样的日子的吗?”
“好,我改,我以后不再那样了,你别难受了,上车吧!我带你回家。”
回家后,余怒未息的雪花还是不肯跟他和解,又受不了冷战的煎熬,就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雪花来娘家已经住了好几天啦!这天夜晚,一家人在堂屋吃过晚饭,便各自去屋外凉快了。雪花的妈妈开了门头灯,拿了两把蒲扇,一边递给雪花一把,一边说:“屋里太热,你也抱佳美,跟我去东屋平房上凉快一会,再回来睡吧!”
雪花答应着,跟随母亲,顺着楼胡梯,上了东屋房顶。
放了暑假的妹妹雪妍,正在上面纳凉,见妈妈和雪花也上来了,连忙说:“妈,二姐,这里有板凳,来坐这里。”
母女三人围坐一起,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闲聊。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循声而望,夜色里却看不到人。
“是谁大晚上哭哭啼啼的?不会是两口子闹別扭了吧?听着哭的这么伤心,也不知道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啦?想过去解劝安慰一下吧?可这附近几十户人家呢!也不知是哪家的,也没法去劝。”母亲说。
妈妈的话,一下子勾起了雪花的烦心事,触景伤情,她禁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尽管雪花没有把她跟光辉吵架的事,告诉她妈妈,这几天也装的跟没事人似的,但善于察言观色的母亲,早已从她刚进家门时,那忧郁的眼神里,就已看出她心情不好。她知道女儿是怕她担忧,难过,才不想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
但雪花现在这一声,充满心酸的叹息,一下子触动了妈妈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弦。
女儿的难过也让妈妈心情沉重起来。"你俩再凉快会吧!我先去屋里睡了。"妈妈掩饰着内心的不快,下胡梯回了堂屋。
半夜里,雪花在外间床上辗转反侧,她听见妈妈在里间床上辗转反侧。还时不时传来让人揪心的叹息声。她知道妈妈一定在为她俩闹矛盾的事担忧,着急。她一定又在猜想,女儿是不是在他家受委屈了,他是不是虐待她了,欺负她了,女儿是不是就像那个哀哀哭啼的女人,受了很多折磨和苦楚啊!她太心疼自己的女儿啦!以至于不住的唉声叹气。
第二天一早,妈妈就旧病复发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脸色腊黄,没有血色,哥哥赶紧去叫医生。
几年前,妈妈就被诊断出得了肝硬化,并且吐了一次血,医生嘱咐家人要特别注意妈妈的身体,控制住以后,绝不敢再让她二次或三次吐血,那样会更严重,甚至有生命危险。
当医生跟着哥哥,刚走到卧室门口,妈妈正把头侧到床边,大口大口的往地上吐血。担心妈妈的雪花,看着满地的血渣,吓得大哭起来,“妈呀!你这是怎么啦?”
她知道,妈妈是对她太操心过度了,太担忧心疼她了,把她俩吵架的事想的太严重了。
此时,雪花肠子都悔青了,她深深的懊悔,自责,自己怎么一生气就来娘家呢?怎么敢让妈妈知道呢?赶快离开吧!不要再住下去了;不要再让妈妈为她揪心了。
于是,雪花抱着女儿转身欲走。只见妈妈用哀怜而失神的眼神望着她,有气无力的喊:"雪花,雪花……”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当医生的本家哥连忙吩咐,“快找车,送医院去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