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奈何我们家始终没把这个道理悟明白,所以在追逐钱财的道路上迷途不返。
学校有人来推销助听器,造型类似于今天的扩音器的耳麦,推销人员说这个能帮助提高记忆力。能帮助提高记忆这个功能可了不得了,不就是有了它读一遍就能背诵?不就是等同于过目不忘?那可是跟神童一样了。于是我和弟弟都想要,九块八一个,这个数字我记得无比清楚,对于数学总是抱有畏惧心理的人对数字倒是敏感得很。咋办呢?别的人家一个都不会买,我们家买的话就得俩。还是妈妈有魄力,她大手一挥:“买。”然后呢,就制定了一个挣钱计划:养一群小鹅。这群小鹅由我和弟弟养大,换成钱了就可以把买助听器的这笔消费给填上,当年咱妈就已经有了超前消费的意识。
小鹅买回来了,那些毛绒绒的小家伙可招人喜爱了。它们蓬蓬松松的身子像个圆滚滚的黄球,扁嘴、橘黄色的脚,两只小眼睛透着调皮,好不灵气。于是,我们每天要给这群小家伙准备吃食。带着露水的新鲜 “鹅儿草”还带着切细,拌上玉米粉,鲜绿配金黄,那是要色彩有色彩,要味道有味道,要营养有营养。咱就把这群小鹅当成10块钱,精心地伺候着。不过 它们也真是争气,长得越发健壮,走在一处神气极了。为了能让它们多吃,我们还每天带它们出去散步。带着一群鹅,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它们昂首挺胸,慢条斯理,看到可口的嫩草优雅地戳上一嘴。等打个圈回来一个个挺着大肚子,连脖子都粗了一圈。看着这些长得油光水亮的家伙,我不止一次晚上做梦,梦到它们下的是金蛋,从梦里都笑醒。先是带着一群小可爱,走过一春和一夏,再带出去的时候,那可就更气派了。十来只大鹅,排着队,腆着肚子,挺直脖子,高兴了拍拍翅膀,高叫两声,好不排场。正当我们寻思可以把它们变成钱财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天,突然这群鹅全都死了,十多只啊,多大的一笔财富啊,眼看着就没了。只记得妈妈请来了幺姨,她们在堂屋里把那一堆死鹅放了血,烧开了水烫了鹅来拔毛。她们忙活了一整天,那些鹅毛都可以堆成一座山。
养的这群鹅可是伤透了我的心,可妈妈不死心呀,她又领回家两头小猪仔。好吧,我们又养猪吧。猪可比鹅吃得多,又不可能像鹅一样带出去散步的时候顺便吃个贼饱。每天要割上一背篓的猪草,那时候家家都养鸡养鸭,养这养那,那土里的草是拔得干干净净,所以要搜罗上这一背篓猪草也不容易。用一个大的铁罐子熬一锅玉米羹,然后把切细的猪草拌进去 。等准备好了,我和弟弟抬着这桶猪食去喂那两只猪宝贝。我们还没有猪圈高,站在圈外的一块石头上用长柄的塑料飘舀一勺食倒进猪槽里。很多时候那两个贪吃的“讨厌鬼”没等猪食倒进槽里就凑成一块儿来抢食。所以这一飘就全倒它们脑袋上了,它们又顺势甩着那一头玉米羹,喷了我和弟弟一脸,连带着我们也不得不跟着它们甩一把脑袋,顺手抹开那一脸猪食。但看到它俩那一脸贪吃的蠢相又把我们逗乐了。就这样每天坚持,每天得给它们弄吃食,走亲戚时再也不能在外留宿,因为家里还有两个猪仔等着吃。这两头猪它也争气,眼见着越长越大,越长越肥,但还没到能卖钱的时候。玉米苗长高了,该背棒子了,好家伙它们俩折腾了个好办法来折磨我们,它俩商量着离家出走了。等中午去喂食时,发现圈里空空的,我们得顶着烈日去把它们弄回来。太阳白晃晃的高挂在天上,热得知了都懒得叫,我、弟弟、妈妈在比人高出好大一截的玉米地里追赶那两头想去见世面的猪。我们兵分三路形成个包围圈,可是这个圈太大,我们的兵力有限,往往和个猪头撞个正脸,它又斜刺里闯出一条道,跑了。于是又大叫着去追赶,这一追一赶也算是跟两头猪斗智斗勇了。好不容易把它们弄回圈里,狠狠地把它们臭骂一顿。这两头猪怕是也跑累了,躺在猪圈里喘着粗气显得老实得很,还以为它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会认真悔改,不曾想第二天再把前一天的戏码重演一遍。于是一个夏天都在玉米地里赶猪。 除了养鹅和养猪了,咱还养过兔子,养过蚕,生过豆芽。这些东西变没变成钱财我记不得了。只是记得确确实实揣过钱在兜里是帮我妈卖面。那时都上初中了,我家自己开了个做面条的小作坊,可恨啊,一到赶集的时候我就得背个背篓充当运输队的角色,把面条从家里运输都农贸市场。妈妈大声的催促我:“快点儿,再去背十个面下来。”这时候我也知道害羞了,我的同学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娇羞少女,清清闲闲地跟着大人赶集,我却得奋力的弓着背,埋着头把那些可恨的面条送到市场上。如果遇上个同学打招呼,我就把头埋得更低了。
尽管不停的倒腾、忙活,我们家也没变得大富大贵,但还是很感谢我的母亲,能在家里一贫如洗的时候让我上学。感谢她教给我勤劳,教给我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