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去喊你三叔三婶吃饭。”奶奶大声给我吩咐,我忙着看三打白骨精,我没听见,三叔三婶已经从屋里出来了。我三叔手指头勾着我三婶的小手一起出来,我都看出来我三婶已经把我三叔拿下。
我妈在厨房喊我爸:“花,上菜。”我奶忙着给我爷上香,我三叔和我三婶还在腻歪,我爸嘴里嘟囔:“等孙悟空打死白骨精了在开饭啊。”
我爸嘴里说着腿已经迈进了厨房,三叔已经摆好桌子,我家桌子是那种方桌上有合页人多搬起来就成了大圆桌,大圆桌上摆满了蒸菜,凉菜,炒菜还有一盘酸白菜。
爷爷喝酒不吃凉菜,他喜欢酸白菜就酒,这道菜就成了年夜饭的保留节目,不过吃到最后酸菜好像很受欢迎,其它菜有剩余(鱼)唯独酸白菜空盘。
二婶是独生女,今年二叔在二婶家过年,桌子上没了爷爷和二叔,有点冷清。奶奶代表爷爷说了话:“大家吃吧。”
我妈马大哈,说话大嗓门:“花、花(喊我爸)你只顾吃,也不给爸上柱香。”我奶说:“我上过了。”我三婶嘀咕:“迷信。”我三叔胳膊肘子捣了她一下:“闭嘴。”
我奶好像吃的不得劲,我三婶为了讨好我奶:“大嫂,以后别整这些蒸鸡蒸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看我大哥肥的跟~太胖了。现在讲究吃饭要吃营养,鱼要清蒸,虾白灼,吃牛羊肉,少吃猪肉……。”
我三叔说:“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想吃牛羊肉自己做起。”
我三婶被我三叔怼的没面子,我奶没表态,我妈已经很不高兴,看到我三叔替她说了话,有点洋洋得意:“牛羊肉有营养,可是不解馋,我看你糟肉吃了两三块,红烧大虾头全在你跟前,你大哥胖我管不住,你能管住你管。”
我奶说:“你们唱的是哪一出,今儿过年要唱就好好唱,我听着。”
我妈不吭声了,我三婶又说:“过年讲究好看,盘子要配套,大嫂你怎么不用我买的新盘子,全是豁豁呀呀乱七八糟的盘子。”
我奶说:“讲究归讲究不能忘了本,有人做就不错了。”
我三婶有点不高兴:“妈,现在日子好了,过年讲究点没错吧。”
我三叔问:“吃不吃,不吃了回屋去。”
我爸那个没出息的,盯着电视扒拉菜,好像一句都没听到,我妈被我奶一句话堵回去,再没吭气。我三婶被我三叔这一句回屋噎住了。她就大哭起来,擦白的脸上和浓重的黑眼线就交汇在一起。我奶说:“别哭了,五马六道的,洗洗脸起。”我三叔好像变了,不像从前那样和我三婶随意打情骂俏,惹生气了又嬉皮赖脸哄人家。这次没有,他只顾吃饭,偶尔喵一眼电视,我妈看不过:“小白,你去洗洗脸去。”然后她捂着脸偷笑了一下。
我三婶可以让着我奶,可以让着我三叔,平日和我妈说话斗嘴都是她占上风,这次看到我妈笑话她。
她居然站起来一巴掌扇过去,我妈挨了打,好像被点了脉,一动不动。我爸腾的站起来,把碗砸在地上,我三叔用尽力气一耳光扇在我三婶脸上。
我奶啥也没说:“花,多吃肉肉。”
我三婶的脸真像唱戏的白脸哭花的样子,几道黑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冲刷过的地方就露出了原始的地质构造。原来我三婶没有那么白,是纯真的小麦色,带着日照过长的黑色素。
我妈被我爸拽回了小房间,我三婶没人拉,很委屈又很没面子,她掀翻了桌子,然后穿衣服走人了。
现在我想起当时的场面,估计最痛苦的应该是我三婶,她走在万家灯火,街头空寂的路上,三叔没有追出去,娘家估计也不好意思回去。我想到这儿,觉得心里很不好受,三婶好可怜。
1996年的春节过的很不是滋味,三叔晚饭后去了姑奶奶家,我妈做错了事就拿干活做补救。擦洗厨房,收拾烂摊子,我爸气的躺下就睡着了。
我奶对着我爷的照片一会抱怨一会落泪,我的电视看不成了。
正月初十我三叔打开门做生意,正月十五我三婶提着元宵回来过年。
正月十八,我爸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前面带着我,后面坐着我妈,骑车回了新家。
三叔的生意越做越火,我三婶也是越来越洋气,越来越时尚,说话更加硬气。
过完五一,我三婶给我奶说:“妈,老三一天到晚忙的不着家,你一个吃饭也不香,你先搬到我大嫂家里住一段时间,我想把房子装修装修,你不想抱孙子啊。”
长话短说,毕竟这一段不愉快。我妈喊了几次让我奶过来,我奶想守着我爷守着老屋,硬是不想来。
三婶要装修房子,还要给她生孙子,我奶也是喜忧参半的搬到我家。
直到国庆节后,估计三叔太忙,三婶也没来喊我奶回家。我爸说:“妈,我带你回去看看装修成了啥样?”我奶说:“你是想赶我走吗?”我爸说:“我的亲娘唉,你咋这样说话,花她妈想赶你,我砸断她的腿。”
但是我奶还是去看了,她和爷爷的那间大屋成了客厅,大沙发,大茶几,窗户边的月桂树不见了,换成了大叶子的发财树,大屋没有床。
三叔三婶那间屋子,窗帘换成了金丝绒的,床单换成了金丝边的,屋子里一片金光闪闪。我爸我妈那间小屋堆满了不用的东西,我奶看了一眼啥也没说就跟我爸回来了。
那以后,我奶对我妈说话和气多了,我妈也敢肆无忌谈的和我奶开玩笑斗嘴了。
但我奶比以前有钱多了,她打电话跟我三叔要生活费,我三叔很豪气,只要手里宽裕,有时候一万有时候一千喊我爸去拿。我奶多了不嫌多,少了不说啥,照收不误。我二叔每月给我奶从一百涨到三百,我爸也是月月一百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