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是古风原创歌手河图的一首作品，舒缓的曲调给人一种安静的力量，早秋独有的景色仿佛就出现在眼前。

歌中的空山雨后景，晨雾深深，白露沉沉，雁鸣阵阵，铜铃声声，夜风清冷，是外婆家的小村庄最常见的早秋之景。

几年前初听这首歌的时候，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或许是这首歌中与人生有太多相似之处，我经常会把歌中景和现实情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后来都不敢怎么听这首歌。

外婆家在山中的小村庄，村里大部分年轻人都去城里安家了，留在村里的只剩老人和部分留守儿童。

外爷是位英语教师，钢琴二胡也精通，当年要教我们几个孙子二胡，但大家没一个人想学，他也就作罢了。不过外爷倒是给我们补过不少的英语，但我总捣蛋，也没学到多少。

暑期是农活最忙的时候，家中有百亩的花椒地，需要大大小小二十多个人劳作。这时候就有不少外地打工的椒农住在家里，一个暑假才能勉强处理完那些花椒。而我们小孩一到暑假就会被大人强制放在外婆家，跟着椒农们一块干活。

印象中外婆常年都在辛勤劳作，其实家里不缺收入，可她总是闲不下来。春天除草施肥，离家近的地里还种了不少蔬菜，盛夏早秋就是干摘花椒这项浩大的工程。她每天五点多就起床，安排好早饭把我们几个叫醒，就带着椒农们去地里干活了。大多数花椒地都在山上，周围都是花草，多年来人们开辟了一条羊肠小道，能直接走到山中的花椒地中。

遇上白雾茫茫的清晨，出门就会看到雾霭沉沉，真的跟仙境差不多。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会儿手工布鞋就被露水打湿了，脚上黏糊糊的。路上的绿色青苔也被行人踩得面目全非，路也变得特别滑。山路旁边是平缓的悬崖，但也深不见底，在大雾中行走更要小心翼翼。

早晨八九点，外爷会挑着担，给地里二十多个人送早饭。他要在料峭的山路上保持平衡，还要负重几十斤，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但他年复一年，从未间断，常年挑担早压弯了他的脊梁。

慢慢地太阳出来了，雾也散了。夏日的太阳很毒，我们小孩就开始偷懒，坐在大树下乘凉，跟个螳螂蛐蛐儿或者知了能玩上半天。外婆喊我们的时候，确保能听到，答应一声，又继续偷懒。

午饭还是外爷挑担送过来的，路实在太远的话，外爷把干面条和做好的菜送来，我们就在地里生火架锅煮面。

傍晚时分晚霞映空，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蝉鸣消失了，分不清是大雁还是乌鸦的叫声，“哇哇”地叫不停。椒农们开始收拾东西，带上自己一天的劳动成果回到家中。

外爷早已经安排好家里，等着我们回来给花椒过秤。他拿个算盘和小本，记录着每个人当天的花椒斤两，好等到结束后给椒农们结算薪资。洗手吃过饭后，椒农们总算是到了休息时间。

夜深了，外婆还没有结束一天的劳作。她在椒农们都吃完饭之后，要收拾碗筷。坐在成堆的花椒旁边，和几个椒农摘捡里面的椒叶，好让花椒更干净一点，能卖个好价钱。

长大后我们学业繁重，后来又出去工作，暑假基本也不去外婆家干活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外婆生气，她总是笑眯眯的，说话柔声细语，和外爷辛苦了一辈子，把三个儿女拉扯大，本该享清福的时候，她却想不开。我不知道她怎么就会有抑郁症，还是很严重的那种，从发现到自杀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或许是很早就有了，但我并不知道。

外婆走的那天是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冬日，可她是存了心的，出门没有带手机。找了个“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的地方，就在邻居家废弃的院子里，喝了“百草枯”。这是一种农药，农民家里都有，用上一点百种草都活不成，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外爷发现她不见的时候，以为她在村里串门，也没有多想。但几个小时都没回来，出门也没有打招呼，这不是外婆的做事风格。于是外爷就出门去找，她常去的几家农户家都没有，外爷心里也隐隐感觉不安。

我爸接到外爷的电话时，外爷是带着哭腔让我爸赶紧过去，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人体各器官都已经纤维化，找到人的那一刻，已经快没有呼吸了。

我不知道那几个小时里外婆在想些什么，她可能想到她的儿女们小时候，想到和外爷平淡又恩爱的那几十年，想到自己虽然年迈但身体还很硬朗的婆婆，或许还想到我们这几个不省心的子孙。

我也不知道她当时还有没有求生意志，或许有，但是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也没法挪动半步，位置又太偏僻，不能第一时间得救。又或许，她觉得自己解脱了，人生早已经是无爱无恨亦无嗔，安安静静或者痛苦不堪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悲的是，几年之后我舅舅，同样是抑郁症自杀，他从高楼一跃而下，选择了更极端的方式结束了对这个世界的绝望，留给活着的人一地心碎。

最心痛的人是外爷，本以为一生清风茧缕，能跟外婆平安共度此生。

谁曾想最后世事难料，老年丧妻又丧子，悲欢如雨，寂寞空山冷，徒留一人熬过这漫长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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