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级读本(卫灵公第十五)(7)

15.29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〇弘,廓而大之也。人有志于道,故能弘道。道无情于人,故非弘人。我欲仁斯仁至矣,人能弘道也。小以成小,大以成大,非道弘人也。(宋·陈祥道)

〇此章是孔子勉人任道也。中庸曰大哉圣人之道,待其人而后行,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盖道为虚位,惟圣贤乃能凝聚而扩充之。尊德性致广大极高明,皆弘道之功也。若谓道可弘人之名则大误矣。张子正蒙谓心能尽性,人能弘道也;性不知检其心,非道弘人也。此别一义。(唐文治)

15.30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〇人道日新,过而能改,即是无过。惟有过不改,其过遂成。若又加之以文饰,则过上添过矣。(钱穆)

〇此章是圣人望人改过也。易传云“无咎者,善补过也”,易益象所谓“有过则改”也,其不改者吝焉,能无咎乎。故改过者,天地所必容,圣贤所不绝,不改则终为小人耳。韩诗外传引孔子言“过而改之,是不过也”,正与此互发。(简朝亮、唐文治)

15.31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〇大戴礼劝学篇引孔子言“吾尝终日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正与此章互发。

〇此章是圣人警人徒思之弊也。思而不学则殆,思与学相辅而行,思即思其所学也。徒思而不学,则此理出于想象亿度而无真实之见,且旋得旋失,不免危殆之患,故无益。学则讲习讨论,体验躬行,有真见,无遗忘,德之成也有自矣,故曰不如学也。(四书存疑)

15.32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něi)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〇馁,饥饿。耕所以谋食而未必得食,故当谋道而不仅仅谋食。谋食即求干禄,故又折言之,学非所以求禄而禄自在其中,故当忧不得乎道而无需忧贫也。

〇此章见君子求道之不可以已也。陆氏曰谋以事言,忧以心言。择善固执,所以谋之也;择焉而惟恐其执之不精,执焉而惟恐其执之不固,所以忧之也。此谋字中包格致诚正之学,此忧字中有戒慎恐惧常目在之之意。心在忧道,自无暇及于食。或曰治生为急亦谋之之义,不知治生乃道中之事。此谋食盖指干禄而言,其立心行事迥不同也。(唐文治)

15.33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蒞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蒞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知,同智)

〇莅,临也。治民以智,以通其变;守之以仁,以安其性;临之以庄,以安其慢;动之以礼,以安其情。化民之道必备此四者焉。(邢疏)

〇此章言治民之道。以智得民,以不仁失民,残刻之害为大,如后世之秦政是也。有孝慈长厚之质而不能临之以庄,则民有轻佻之行而慢易其上,如后世汉文帝之仁厚而好清静无为是也。动之以礼,即以礼为行动之本,为治不徒尚法,必本于天叙天秩乃为至善。后世如唐太宗之能知能仁能庄,而不能媲美三代之隆者,不以礼也。

〇此章陆氏谓智及是格物致知事,仁守是诚意正心事,庄莅动礼则修齐治平事,大学功夫皆在其内。李氏谓智及仁守,道之以德也;庄莅动礼,齐之以礼也。中庸既言智仁勇以修身,而知所以治天下国家。又曰“齐明盛服,非礼不动”,而列于九经之首,内外相须,本末乃备。语皆精密。(唐文治)

15.34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〇一事之能否不足以尽君子之蕴,故不可小知;任天下之重而不惧,故可大受。小人一才之长亦可器而使,但不可以任大事尔。(朱子文集答张敬夫)

〇此章言观人当于其大而不当于其小。以大事而观人,然后其人可见。以小节而观人,小人未有不胜君子,君子或置之无用之地矣。(四书存疑)黄氏曰:君子大受,则修齐治平,内外合️一,而王化行矣;小人小知,则吏事文章,各尽专长,而群策举矣。故必详审德与才之大小,而后用得其当。若不善用之,则两失其宜而颠倒差谬矣。是故人与事相称,然后天下之事平。(唐文治)

15.35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〇人生有赖于仁,尤甚于其赖水火。且蹈水火有时可以杀人,未有蹈仁道而陷于死者。则人何惮而不为仁?

〇此章是言人不可须臾离仁也。惠栋周易述云:仁乃乾之初生之道,故未见蹈仁而死。极其变,如求仁得仁,杀身成仁,乃全而归之之义,不可言死。沈守正四书说丛云:仁者人也,无物可与之较缓急,即以缓急论,而至切之水火犹为未甚。蹈仁亦不当以利害论,即以利害论,而仁又独有利而无害。此圣人提醒语。(程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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