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已过,便是芒种了,小满意味着小麦开始灌浆,到了芒种,小麦就要收割了。这时节,你若到郊外走一走,眼前是随风翻滚的金黄的麦浪,空气中弥漫着麦香的味道,你仿佛是置身于一片金黄的海洋里,心胸随着那一片片的金黄激动荡漾。布谷鸟也来了,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布谷鸟“咕咕、咕咕”的叫声,我小时候总以为布谷鸟再说“割麦种豆、割麦种豆”,它们仿佛是在提醒人们麦子熟了,该收割了。
我突然想起关于麦收的很多往事来,小时候的麦收虽没有现在的机械化,没有现在的效率高,但每每回忆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五月的农家是最忙的时候,麦收的那些日子里,太阳还在地平线以下的时候,我们一家摸着黑就起床了,迅速的整理好镰刀,带着干粮就奔向麦地,我跟在大人的后面,手里拿着小一点的镰刀,看着也很像那么回事。到了麦地,天空依然是黑黢黢的,隐隐约约能看清近处的的事物。我们哈下腰去,左手拢麦,右手挥动着镰刀,几个人并排向前,顾不上露水把裤腿打的湿漉漉的。一个早晨下来,一块地的麦子已经倒下一大半了。当太阳爬山东方的天空一竿子高的时候,我们就坐在地头休息一阵,啃着干粮,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和近几天的天气。一个早晨下来,我就累的精疲力竭,腰酸背痛腿抽筋了,好在回过头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欣慰之感也油然而生。这样的劳作会重复上十天半月,一个麦收季节下来,我们都会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的恢复体力。
把小麦用镰刀割倒才是收割中的第一步,要打出麦籽来还需要几道工序,通常,一块地的麦子割完后,就用两轮车拉到村东头的整理好的空场上,然后趁着太阳高高的照耀的时候,顶着烈日(因为只有在烈日下麦子才会晒干的更快)把麦子摊满整个空场。那时候我还小,拿不动摊场用的工具,就跟在大人的后面用手抓起一把,在空中乱洒。摊好之后,晒半天,中午翻一遍,再晒两三个小时,差不多了,就找来拖拉机带着石磙在上面一圈又一圈的碾压(最早的时候,我还见过用牛带着石磙碾压的,一个人一手牵着拴在牛鼻子上的绳子,一手拿着鞭子,“喔喔喔”的叫着,慢悠悠的转着圈。),看着把麦籽都碾掉了,翻过来再碾一遍。我最喜欢的就是光着脚在碾压后的麦秸上奔跑,翻滚。碾压过后麦秸上面平平整整的,在太阳的照耀下发着亮光,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麦秸青青的味道。
碾压过后,把上面的麦秸收到一边,垛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圆高高的麦秸垛,为了让麦秸垛更加坚固,不会坍塌,我总是爬到上面用力的踩压。麦秸垛好了以后,剩下的就是麦粒了,不过这时候麦粒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麦糠,需等到傍晚或者第二天起风的时候,用木锨杨起来(俗称杨场)。这样麦糠和麦粒就分离了,落在眼前的就是一粒粒饱满的金黄的小麦籽。
杨场是个技术活,需要参考风向,用力挥动工具的方式还有一定的讲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了的,记得村里总有一些刚跟老人分开家的年轻人,每到这个时候就要请村里的“杨场能手”来帮忙,当然也不白帮,晚上年轻人贤惠的小媳妇总会在饭桌上多烧几个菜,加上两瓶啤酒对帮忙的人表示感谢。
后来,有了四轮拖拉机带的小型收割机,代替人工收割了,效率就提高了,再后来有了更高级的大型收割机,“碾压”“杨场”这些过程都省略了,人们几乎完全解放了出来,效率大大提高,麦收一两天就完成了。仿佛是一场战斗,由于有了重型武器,还没有开战,战争结束了,完全没有作战过程中那些酸甜苦辣的经历。机械化,让人省掉了体力,也省掉了体验。而正是由于缺少体验,心灵也容易变得机械。
麦收往事深深的印在的我的脑海里,即使现在已经远离了那些农家繁忙劳累的收麦的日子,那些记忆依然挥之不去,布谷鸟“割麦种豆”的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