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他的橙汁,喝了一口,舌尖冒泡,我吧嗒了一嘴。
我坐在他的桌子上,而桌子紧靠着落地窗,窗外是一棵很大很粗的银杏,枝繁叶茂绿色浓密。下午的阳光射过银杏枝叶透窗进来,打在我侧脸上,我舒服的闭眼。
“裴竞,我现在很想画你。”江一文突然出声,我睁开眼睛看他。
“那,要不要摆个Pose什么的?”
“不用,你这么舒服怎么来。”他淡淡微笑,从容的固定好画纸,修长清瘦的手指持笔在纸上哗哗下笔,我看得入迷。
可能是阳光太暖,不知不觉的,我竟然靠着玻璃窗睡着了。
我又做梦了,又是那个空间里,女孩嘤嘤哭腔明显轻小了许多。那个女孩的身影比上一次更加单薄透明,她的头发白了又一个度,也长了好多,像是有生命一样缠住了女孩的脚掌和小腿,白色的衣裙在不停飘动,但是完全不知道哪里来的风。
她好像失去了生命,轻飘飘的,感觉随时都会飘走消失。
你到底是谁?你要说什么?
……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脑子又是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刚刚的梦。
醒了以后,夕阳西下,万物一片金黄色,亮眼的,柔和的。我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侧身就看见江一文坐在我的床头的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看书。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柔的金红色,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淡红色的唇也乖顺得让人想要啃食。
“醒了?”江一文扭头对上我的眼睛,慵懒地撑了一个懒腰,“睡得好吗?”
我回神,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画好了?给我看看你的画呗。”
他拉出抽屉拿出他的画,放在我的手上,在看见画的那一刻,我突然浑身一震,全身像是流过一阵一阵的电流,最终钻入我的心腔。那画上的人,是如假包换的裴竞啊!那张脸,化成灰我都不可能看错,那是属于我的脸,裴竞的脸!
我错愕的抬头盯着江一文,捏着画纸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所以,江一文一直认识的,一直看到的,自始至终都是我,是裴竞吗?他能看见真正的我,璩柔的这副皮囊之下的灵魂!
“怎么?画的……不好吗?”他愣愣地看着我,凑近了看我手里的画,以为是我不满意他的画,“还好吧!跟你本人90%相似度的好不好。我有算好比例啊!”
我心口酸胀,顿了半晌,缓缓开口问道:“所以,你说我笑起来好看,是……这张脸好看?”
他不明所以的揉揉我的脸颊,笑得一颤一颤:“你是睡傻了吗?这张脸本来就是你的啊!还是说,你被你漂亮的脸迷住了?”
“想不到你还挺自信的。”
我没有反驳他,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想启唇问我自己情绪溃不成军的原因,但是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江一文,我想做一件事……”我直勾勾的看着他的薄唇,手指已经因为紧张而死抠在一起。
他歪头,语气莫名有点宠溺的感觉:“什么?”
我脑子一热,扑上去就在他唇边狠狠印了一吻,然后“嗖”的一下就离开了,不敢留恋。然而,退回来以后,我就后悔莫及,脸上一下子热的发烫,大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完了!他不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吧?!
大意了!
但是偷瞄一眼,江一文看起来风平浪静,只是有点惊讶,但是一闪而过。
他沉思了一下,语气不咸不淡的问我:“什么意思?”
我心虚又烦躁的把画揉皱,砸到他身上,语气有点烈:“表面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这样做。”他一脸无奈的理了理我耳边的碎发,“我们才认识多久。”
我拍掉他的手,反问:“那你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样的人?好的坏的?你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是谁你知道吗……”
说着说着,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还有,你为什么要回来……”
他粲然一笑,长臂一揽,将我搂进他温暖宽厚的怀抱,压低声音问我:“你问题那么多,我先回答你哪一个好?”
我想了想,莫名其妙委屈的说:“最后一个。”我突然想开了,他是谁?干什么的?好像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我缺的不是解释,而是他。
他摸摸我的后脑勺,浅浅的发笑,呼出的气息撩乱我耳边的碎发:“没有为什么,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就这么做了。”
“那你呢?为什么突然亲我?”他反问我。
“心里那么想的,我就那么做了。”我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抬手轻轻搂上他的背,笑盈盈地说,“这可是我的初吻,你怎么想的?”
他一听笑了:“是你的,不是我的。”
“什么东西?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哪来的初吻?”我一下子黑脸猛推开他。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温柔的说:“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送出去了。”
我老脸一红,嘟嘟囔囔半天说不出话。
“严格意义上讲,这个不是你的初吻。”他伸手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笑得明朗,却说出了一句让我疑惑又寒心的话,“但是,我们现在不能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我完全不理解他的套路。这是一个甜枣刚刚喂完,又来一个巴掌拍的响啊。
我明明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却答非所问压根没有解释。
“……所以,我能不能理解为我被你拒绝了?”我僵直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心里扎着疼,“你根本不喜欢我,一直都是我天真的以为,对吧?”
他没有抬头回答我,我就默认这是一个肯定句。
“如果是这样,你就不应该对我那么好的。我这个人,贪恋别人的关心疼爱,只要有一点点的温暖都想要靠近。你这么做,会让我误会的……”
我故作镇定的抓起手机,压着怒火扬长而去。江一文没有留我,也没有追来。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江一文,拒绝我了……
后来的几天,我都没有见过江一文,白潇也说,他没有去上课了。尽管我想不通他在搞什么鬼,但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天下午回去,家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我赶紧给我爸妈打电话,我爸接通说我哥出任务受伤了,正在ICU抢救。我急匆匆的赶去市医院。抢救室外,我妈在我爸怀里面痛哭,我爸面色沉重地安慰着我妈。
“爸,妈。”我轻声叫了一句,我爸抬头看我,轻轻地摇摇头,我不再说话。璩翎虽然不是我亲哥,但是他很照顾我,我是把他当亲人的,还有现在的爸妈。
我定定地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想了好多好多,以前的,现在的,交错着。
以前,我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因为我没有牵挂,唯一的姥爷姥姥还死了,所以我什么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有家人朋友,他们对我的感情我没有办法忽略不计,这是我渴求的,现在拥有了,我害怕失去。
“谁是璩翎家属?”抢救门开了,一个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四处张望,我们赶紧迎上去,“我们是我们是。”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我抹泪潸潸的问,我爸和我也紧张。
“患者已经脱离危险,但是还要住院观察,请你们家属去缴一下费,办理住院手续。”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去。”我妈连连点头应和。
医生交代完就走了,我们看着我哥被推出来。
“爸,妈,我先去缴费,你们去看哥哥。”我朝爸爸点点头,小跑着去缴费。
路过二楼抢救室的时候,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患者被推进了手术室,触目惊心的伤让我不敢逗留,匆匆赶去住院部二楼。刚刚进门就看见了病房多了个人,是祝叙霖。
我看我哥还没醒,示意他出来说话。
“你怎么在这儿?”我率先开口问他。
祝叙霖依靠在门框上:“我哥和你哥是同事,这次任务我哥也受伤了,就在隔壁,我来照顾着点,怕我妈受不了。”
我眉头紧皱:“是什么任务还伤了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任务死了人,好像还是个女的。”祝叙霖眉头紧锁着说,“据说是部队上的,首长的女儿。”
我听着有点神伤,随后又反应过来了,另一个疑问反问他:“不是,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祝叙霖一记白眼甩过来:“我哥说的时候我偷听到的。什么叫做像真的一样?”
“你哥没昏迷?”
“昏迷了,但是我哥受的伤没有你哥重,醒的早。”
我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
“对了,刚刚我在下面看见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看起来命不久矣,浑身上下都是伤。”我想到了刚刚的那个人,心里“突突突”的跳。
祝叙霖一挑眉:“还有人?”
接着,他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不对呀,我哥说这次任务很秘密,只去了八个人,总共受伤的就七个,全在这儿了,加上死了的那个女的,齐活了呀!怎么可能还有人?”
我听闻蹙眉:“会不会,是你哥记错啦?”
祝叙霖斩钉截铁的否定我的猜测:“怎么可能?!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哥是高级刑警,怎么可能连八个人都记错?就是实习的都不可能。”
我伸手摸了摸他炸毛的头发:“好啦好啦,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祝叙霖叹气:“没怪你。”
“那你知道他们这次任务是什么吗?他们去的哪儿?去干什么?”我又问。
祝叙霖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哥也没说。”
我略有失望的点点头:“好吧!”
回到病房,我哥还没醒,爸妈就一直这么守着,不吃不喝,守到入夜。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这有我呢?”我主动请缨留下来。
“不行!”我爸直接拒绝,“我们挺得住,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没事儿,我明天没有课。”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拿起他们的手安慰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等哥哥醒了我立马给你们打电话好不好?过两天我就有课了,到时候你们每天这样守着,要是身体吃不消倒下了那可怎么办呀?到时候哥哥醒来看见你们这样,心里会难受的。”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他们总算同意回家去了。我站在哥哥的旁边,思绪混乱。
我看着窗外的月光,莫名其妙想起了江一文,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
不对!他都拒绝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想他?我烦躁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拍掉那个烦人的名字。
江一文……
第二天我哥就醒了,爸爸要工作,晚上也要来看我哥,我和妈妈轮流照看着,有些时候无聊就和祝叙霖在医院下的公园里逛逛,讨论讨论新闻稿。
等我哥恢复的差不多,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哥,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啊?去哪呀?”我拉过一条椅子,坐在他床头给她削苹果。
“是江家的案子。”我哥回答的也不避讳,毕竟我已经知道了一些。
我若有所思,当初有想过,但是还没有确定,想不到真的是关于江家的。
“江跃然。”我装作不在意的说,手里的苹果越削越小,“江一文的爸爸。”
我哥摸了摸他受伤的肩膀,脸色苍白:“这次的发现,有点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听了他的话,我莫名其妙的出乎意料,“是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吗?”
我哥阴阴的黑眸盯着我,幽幽的开口:“一个,可怕的阴谋。”
“他们囚禁了20多个人,全部都是AB和RH的血型!”
我又惊诧又不解:“这两种血型在全球的比例特别低,是妥妥的凤毛麟角,他们囚禁那些人要干什么?”
“我们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做一种奇怪的实验。”我哥脸色忧愁更甚,“我们发现了他们的实验室,里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器,还有很多的血样,而且量很大,貌似跟血有关。”
我听的一身鸡皮疙瘩。跟血有关?会不会是那种换血重生?难不成,我跟他们也有关系?!我吓得咬到舌头,嘴里一阵腥甜。
“江晋伊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一早在楼上安装了炸弹,要不是胡队,我们差点全军覆没……”
“胡队?”我想起了祝叙霖的话,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是,那个女警官吗?”
“你知道?”我哥疑惑抬眸。
我点点头,如实交代:“祝叙霖告诉我的,他哥是你同事。”
我哥垂下头,眼眶泛红。
我后背发凉,花了好多时间才消化这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