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踏着的青石板,是我一片又一片碎掉的心,她几乎步伐踉跄了,可是手上的重担却不肯放下了交给我。——三毛
打江南走过,青石板上“哒哒哒哒”,从这头走到那头,如一首行走着的歌。
一地的跫音,沿街的小楼里,浅浅睡着的人闻声而动。
推窗却见一个美丽的错误,这是诗人郑愁予笔下的江南。
街道爱向晚,黄昏的日色重重叠叠,风送来七月的清香,夹带着樟木杨柳的气息。
小镇的街道也爱清早,日头未曾全然升起的时候,一街道都是悄悄地热闹着。
清幽幽的青石板小巷,阳光斜照屋脊,在石板上投下一片阴凉。
千百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商风周雨,秦时明月,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刻印。
青石板没有记忆,只能被打湿、蒙垢,然后静静的躺着,让路人走过。
罅隙中尘埃成了泥土,泥土生苔,诉说着雨水的岁和月。
而村里,浣衣的媳妇,刚用木桶汲一桶水,把水中的残霞和黄昏汲了上来。
老瓦屋顶上,炊烟像一根大绳索,悠悠地摆在渐露星光的天空中。木板门嘎吱嘎吱地一扇扇关上,木叶窗里的大马灯滋嘶滋嘶地一盏盏点亮。
天静了,地静了,小镇也慢慢地静了,只有那河里的水声愈来愈响。看家的狗此起彼伏地吠着,月光落在青石板上,白得像霜。
而几场如酥的春雨,洗净了石板路上的部分污渍,也唤醒了遗落在逢隙中的花草苔藓。
雨真是最出色的琴师,在灰旧的瓦楞上为孩童们弹起天籁之音。
引得瓦楞间嫩绿的苔藓,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大口大口地吮吸着甘甜的乳汁,越长越健壮,快要将石板路完全掩映。
最后石板的青苔干了,皲裂,撕开卷的模样,剥落了时间的证明,蜷缩着,又成了泥土。
再次重走石板路,竟已面目全非,黯淡无光,驳杂破碎,水漫井盖,混浊不堪,近闻,隐隐还有臭气。
几十年光阴,一个像美少女,一个是黄脸婆,天差地别,判若两人,令人不忍直视。
于是残留的青石板路变得坑坑洼洼,一块块青石板被打碎了,消失了。
最终被水泥地一寸一寸侵占取代,笔直的硬线条规整不打滑,确实是越来越好走了,就是怎么也比不上旧时童年里那一条青色小巷。
踏上残缺不全的石板路上,再也无从寻觅的童年的情节。
曾经有多少赤脚草鞋走过,有多少宝马香车碾过,有多少日出日落故事的青石板,就这样渐渐地消失于荒山漫草间,消失于历史的长河。
青色的石板路,刻录下一个山长水远的中国。
而是时候,念一路清凉石板,一路归程,将心放归故里,也将自己放归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