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年早逝的状元郎(3)

张孝祥,不只以雄放豪迈的词风著称,他的部分作品,清雅疏淡,韵致深远,一样魅力无限。

下面两首《西江月》就是明证。

西江月(选一)

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

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寒光亭下水如天,飞起沙鸥一片。

寒光亭:亭名。在江苏省溧阳县西三塔寺内。

此词言辞朴素自然,信笔所至,全无一句惊人之语,但看似浅易平淡,却意境高远,耐人品味。

符离之战失败后,张浚于次年病亡。张孝祥孤掌难鸣,很快被主和派弹劾落职,政治生涯第二次遭到迫害和排斥。目睹奸佞当道、朝政腐败,他满怀忧愤却无可奈何,于是和大多数失意的文人一样,难免产生寄情山水、返归自然的想法。

然而,他并未一味消极悲观,相反倒有历经倾轧磨难后看透世事的一份闲适和旷达,表现到作品里,自然就有了种潇洒飘逸之姿。

三塔湖(今名三塔荡)春色正好,风送船行,有杨柳轻轻拂面;抬眼望,湖水一碧万顷,水天交会处一群沙鸥正展翅翱翔。置身于如此明丽如画的风景,词人心胸大开,再无半点俗念挂怀,物我两忘,灵魂随之升华到“鸥鸟忘机”的完美境界。

西江月(选二)

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

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

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

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风回:指风向转为顺风。水晶宫:古代传说水中的宫殿。霓裳:即《霓裳羽衣曲》,唐代著名乐舞名。准拟岳阳楼上:定要在岳阳楼上欣赏湖光山色。

词意:

舟行江上,秋意正浓,但见交相辉映的山光水色一路铺排。忽有逆风吹来,掀起粼粼细浪,好似波臣风伯刻意留我多看会美丽的斜阳。

明天若是顺风更好,今夜露宿又有何妨?听,涛声阵阵,犹如水中宫殿奏出的美妙“霓裳”,想必明天准能在岳阳楼上欣赏洞庭湖的美景胜状。

自1164年被罢免建康知府后,张孝祥几度改官外放,仍不忘初心,坚持自己抗战主张。但由于孝宗皇帝昏庸,朝内主和派得势,他的一片拳拳爱国热情,终究随着时光流逝,慢慢冷却。

好在张孝祥胸襟广阔,有苏轼般的旷朗淡泊之风,所以即使政治上屡遭打击,也能从自然山水间寻得安慰,愉悦自己的心灵。

苏轼“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那种泰然自若的神韵风姿,孝祥毫不费力地承继了过来。

1167年秋,张孝祥自湖南长沙调任湖北荆州(今江陵)任职。这首词是他在赴任途中所作。

词题一作“阻风山峰下”。他在给友人黄子默的信中说:“某离长沙且十日,尚在黄陵庙下,波臣风伯,亦善戏矣。”黄陵庙在湖南湘阴县北的黄陵山,相传山上有舜之二妃娥皇、女英庙,故称黄陵庙。

有别其豪侠如风的爱国、咏怀词作,此词奇幻如仙,主观感情色彩浓烈,想象奇特丰富,足见作者独特的构思和杰出的艺术才华。

南宋学者魏了翁盛赞此首“在集中最为杰特”(《鹤山题跋》卷二),自非虚言。

可惜造化弄人,天妒英才,1169年7月,他在芜湖不幸中暑身亡,年仅三十八岁。

据说孝宗皇帝闻听死讯极为痛惜,大有用才不尽之感。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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