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华李将到尾声之时,荔枝便开始上市了。
荔枝是岭南佳果,外表浑圆可爱,大多色泽鲜红,体积轻盈。常常一连十几二十个果儿缀成一串,串串挂于枝头,随风招摇,景况不可谓不壮观。
《红楼梦》中,贾母曾出了一个灯谜:猴子身轻站树梢。谜底正是荔枝。可见荔枝美味,虽生长在岭南之地,可容貌习性已被做成谜语,传进了金陵的封荫世家
白居易曾说荔枝:朵如葡萄,核如枇杷,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正是如此。
其外壳凹凸有刺手感,用手轻轻剥开,是一层白色的膜,剥开白膜即可见晶莹剔透的果肉上附着一层薄薄的水珠,荔枝特有的清香味幽幽袭来。忍不住凑到嘴边咬下一口,酸甜多汁,细腻爽口。是夏日里难得的佳果美味,叫人吃得停不下嘴来。
岭南荔枝品种繁多,名目有妃子笑、白糖罂,白蜡,红皮,黑叶,六月霜、桂味等。
其中以桂味为佳品,肉厚核小,汁水丰沛,有淡淡桂花香,故名为桂味。
白糖罂、妃子笑次之。白糖罂核大,但果肉甜蜜清爽,口感不错。妃子笑因杨贵妃而闻名,“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为了满足杨妃的口欲之腹,最大程度保持荔枝的新鲜美味,一路上快马加鞭,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才能把荔枝送到华清宫中。由此可见,妃子笑亦是名品,才会惹得贵妃钟情至此。
红皮,黑叶,白蜡较为普通。是传统的老品种,长相一般,味也较其他荔枝略为逊色。但我小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些品种。
荔枝虽是岭南佳品,但是小镇并没有种植荔枝,因此幼时想要吃到也并非容易。
在学习小学语文肖复兴的《荔枝》一课之前,我对荔枝尚无太多的记忆,不知是否吃过,也不知其味。但在那个夏天学习了《荔枝》一课后,我认识了这种果子,并对它垂涎不已。
文中作者对荔枝的描写着墨不多,亦不惊艳细致。但由于当时天气的灼热和物质的匮乏,让我对这种雪白晶莹,酸甜多汁,且又十分“珍贵”的水果,就突然上了心,动了念。
恰好那个夏天,就吃到了水灵灵的荔枝。一串串红彤彤的果子,玲珑可爱。用手轻轻剥开了皮,是雪白晶莹的果肉,透过果肉,依稀可以看见里面黑珍珠一般的果核。
剥一颗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品尝,是甜甜蜜蜜的滋味,清爽可口。尝过荔枝,便喜欢上了。荔枝这个名字和味道,便不再抽象,落到实处,储存进脑海里。
而往后的每年,都能吃到荔枝,不可谓不幸福。
岭南人吃荔枝都不克制,敞开了吃,一直吃到饱。或是自家种的,或是别人送的,或是自己买的——也不贵,产果丰盛时,十元可得三、四斤。
买上一大袋子,拎回家中,坐在沙发上,与家人闲坐,一边谈话一边吃。不多时,便会袋中空空,腹中满满。而茶几上,残枝,剩叶,外壳,果核,一片凌乱。
若明日路上遇见新鲜刚采摘下来的荔枝,水灵灵的,还是忍不住止住脚步。热心的老板惯会做买卖的,忙不迭递上一串让你品尝。待尝过酸甜鲜美了,便又会购上大袋归家。
荔枝味美,却不易保存。“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尽管现在物流快捷,有冷链配送,家中又有冰箱冷藏。可是,依旧比不得在当地尝到的荔枝。味道甜美,汁水充沛,颜色鲜艳,啖啖皆有滋味。
夏日午后,绿荫昼长,宜备上大盘新鲜水灵的荔枝,一壶老茶,一卷诗书。慢斟慢饮,浅剥浅啖,不觉时光流逝。
只有这杯中物,手中书,盘中果,会在光影斑驳的午后,让人发出满意的喟叹: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大概是有了苏轼,有了荔枝,我想,我才愿意做个岭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