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一心只想远离，冥冥之中来到了这座城市。偌大的城市，除了工作圈子里需要打交道的人以外，方书染仅有三两朋友，这三两朋友也是因为在一起工作而相互了解和熟识。

疏离、冷清是方书染给人的第一印象，这两年不乏有一些男生对她示好，她皆是以礼貌客气但又划清界限的态度，渐渐地，不用很长时间，那些男生也觉无趣。

自那天后，沈眠偶尔会跟方书染发微信，聊聊音乐电影之类的，互相分享一些感兴趣的内容。都听过的音乐，或者都看过的电影，就聊聊感悟，沈眠会分享一些音乐推荐给方书染，方书染有时会点进去听，都是些不错的音乐，至少是她喜欢听的类型。让人惊诧的是，沈眠竟然看过不少日本电影，日本的电影通常乏味冗长，方书染是认为，看这类电影需要放空心绪和投入耐性的，看完之后的确让人深思，但会略显沉重，就方书染在之前见过几面的对沈眠的认识而言，是不能想象的他生活中会有这样的一种状态，工作中的他应该是处事果断、雷厉风行、追求效率的人。

方书染很少跟男生有这样的一些交流，之前就很讨厌那种一上来就问“你在干嘛”“你喜欢啥”“你以前有什么经历”“家里人是做什么人的”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莫名反感，心想：关你什么事啊。都是成年人，方书染也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只是单纯地交朋友，沈眠的目的也许跟以前那些男生的目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最起码从聊天中的只言片语来看，方书染是觉得，与之分享交流的心情是很放松的，她并不厌恶。

这天，照例跟着余悦出来饱餐一顿，这丫又一次毫无节操没有节制，抚着胀鼓鼓的肚子，拉着方书染说，一定得多溜溜弯，把吃下去的都消耗掉。这不两人正在某不知名大马路上轧马路呢～一边还说今天的酥肉简直香得不行，下回还来这家吃，不行，近段时间不能再想吃的了，肉又长回来了，得控制！得去健身房！方书染就听着，一副'你高兴就好'的表情。

突然旁边有车停了下来，“两位，这是去哪儿？我送你们吧。”

两人看过去，车里的是沈眠，正透过车窗笑着对两人打招呼。“沈律师，这方便吗？”这余悦，还方不方便呢，你都没说去哪儿，而且是谁说的刚刚轧马路…

“快上车吧，这儿不让停车！”

于是余悦拉着方书染坐上了后座。

“沈律师这是去哪儿？”

“又不是在工作，就不要这么称呼我了，这会让我有一种还在工作场合的紧张感，就叫我沈眠吧！”

“沈眠，这么叫确实好听多了，我余悦，她方书染”，余悦一脸奸笑向我眨了眨眼。

“我知道。送你们去哪里？”

“本来就瞎晃来着，你知道哪儿有好玩的吗？捎上我两呗。”

“巧了啊，今天函安搞团建活动，要不要一起？”

“好啊好啊，正发愁去哪儿玩。是吧，书染？”

方书染反正是不排斥玩这项活动，虽然她并不一定会玩入其中。“好啊～”

余悦这人自来熟，两人咔咔就在车上聊起来了。

方书染发现今天沈眠的穿着确实比较随意，T恤休闲裤的搭配，显得年轻阳光了许多，加之聊天语气随意放松，跟之前几次见到的他确实反差极大。距离上回聚餐快一个月了。

车开到了一家叫“随意”的酒吧，三人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沈眠说吴新沐跟梁晨一会儿才到，先不管他们，我们先点喝的。看着菜单上那些“饱含意寓”的名字，方书染有点儿懵，心想随便点一个“爱咋咋地”吧。

刚想定，沈眠在一旁就建议她：“要不就'随便一些'可以吧，这款酒不辣，果味也很香。”

方书染想要的就是不辣，不怎么刺激的，这刚好，于是就挺听沈眠的。

等酒来的间隙，方书染观察了一下酒吧，典型的清吧，但独富个性和风格，原木风，各类绿植装饰，人不多，轻柔的背景音乐，确实给人轻松随意的感觉。

吧厅中央半人高的舞台上，摆放着几种乐器。

“一会儿会有音乐人演出”，沈眠有些靠近她的耳边，在音乐声的衬托下，声音多了几许温柔。

“都有谁啊？”

“一会儿就知道了。”

是要保持神秘？方书染侧头看了沈眠一眼，沈眠仿佛接收到她的疑问，笑了笑摆手道，“我也不知道，'随意'向来不预先告知安排。”

“挺有意思的。”

酒也到了，尝试性地喝了一口，有葡萄的香味，有水蜜桃的香味，不辛辣也不甜腻，还不错。

不一会儿，吴新沐和梁晨到了，工作场合以外的两人都是随和的人，加上余悦这个话唠，聊天氛围都很随意轻松。刚开始，还说到关于恒瑞的那个案子，后来大家渐渐变的敞开了，方书染虽没有侃侃而谈，但却是融入其中的，几个人都看不出刻意，许是自在。

传来的吉他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看向舞台，一名男乐手已经在开始表演。乐声有些熟悉，乐手张口的刹那，方书染反应过来，原来是《永恒》。

“夜深，那些人，

什么剧本，演的认真，

关灯，才发现，漫天星辰。

月冷，梦上升，

看见我们，留恋天真，

因为，这世界，并不完整。

我抬头问，那些神，

怎样才是，真人生，

天使眼神，笑得诚恳，答案无声。

梦的灵魂，能不能，

成就时间的旅程，

奇迹完成，在清晨，现出永恒。

……”

这是方书染早些时候听的歌，当时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会儿再听，乐手沙哑中略带沧桑的嗓音，依然让人感慨满满，遂沉浸在歌声中。

后面方书染的心神都集中在歌手的弹奏与演唱声中，身边的几个人偶尔在浅浅交谈，沈眠好像也没太多说话。

 “啧啧啧，我们沈总真是周到体贴！”阴阳怪气的语气。

“怎么，吃醋啊。”一旁的梁晨揶揄道。

“去去！”吴新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开玩笑，不止梁晨，好多人都拿他跟沈眠开玩笑，吴新沐表示很无奈啊，谁叫他跟沈眠皆是单身狗，旁人看来他们两“腻”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沈眠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吴新沐表示心里苦：这老兄不管是工作还是娱乐都拉上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反正他没有女朋友这事儿沈眠肯定是有责任的。

眼看沈眠这家伙是要铁树开花，离上贼船是将将不远了，吴新沐打心眼里觉得解放的日子就在眼前，心里那是乐开了花。

这两人此刻哪还看得出刚才在酒吧里稳重亲和的模样，典型的吃瓜群众样，瞧着三米外看着出租车远去的沈眠，眼里释放的是八卦和看戏的光芒。

哪知当事人压根不理睬吃瓜群众，送完人之后，径直沿着路往前走了，背对着朝两人挥了挥手。

“诶，车不要了？”

“明天来取！”

“简直是重色轻友之徒，明明约好的是另外的一个地方，是谁，为了这厮着急忙慌打车到这儿的。”

“你在这儿嘀嘀咕咕瞎吐槽有什么用，谁让人家是老大，咱得随叫随到，咱得起点作用，晓得不？戏散了就乖乖退场，赶紧走吧走吧”，说完用力推了吴新沐一把，差点没摔。

“你丫温柔点行不行？”两人又吵吵嚷嚷着。

天色已晚，路上偶尔三两行人，宽阔的路道上很是寂静，能听见树上虫的鸣叫声。沈眠忽而觉得，慢下来去体味生活也是不错，这几年来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是为了刻意地不再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事实上沉重一直没有放下。

“随意”酒吧离沈眠的住处也就不到两公里，平常哪有闲心这样慢慢地在路上溜达，想起刚刚见过面的姑娘，嘴角不由带着一丝笑意，简单沉静又有心事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靠近。

抬头仰望，漫天繁星。有多久没留意到这样的美景了，美好的风景不一定非要去向远方，心无碍，美自在。有些东西需要放下，而生活依然值得向往。

“这沈律师明显对你有意啊，方小书，不说我说，他还真是帅，尤其一笑，简直不得了，典型的阳光型男人，不过你看他在法庭上的样子，那叫一个严肃，不苟言笑，原来私下里是这个样子的嘛，现在流行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反差萌？好像又不太恰当……”

一如既往地聒噪啊，尤其还多喝了点酒，余悦靠在方书染的肩上，一阵叽里呱啦。

说了半天，突然从方书染肩上起来，正襟危坐，眼睛直视着方书染，方书染不禁侧头看她，“怎么了？”

只见余悦拍拍胸脯，“不过你放心，姐们不跟你抢他，他是你的！我还是喜欢比较man的那种型男”，说到这儿，眼神都变了，一脸淫荡的笑容，双手还做出抚摸状，方书染心里一阵恶寒。

不过方书染承认，多认识沈眠一点，她也就多一些意外，不免也有一些愉悦的心情。

这之后，两人变得更加熟悉，聊天会谈及工作上以及生活中的一些小事。沈眠对方书染的工作有些了解，方书染工作上遇到的问题，沈眠提出的想法通常会给予她新的思路，沈眠偶尔也会跟方书染抱怨，X委托人X当事人太难应付了云云，不过也不是真的抱怨，方书染其实也蛮喜欢听各类人正在发生的那些事，看新闻与听沈眠讲完全是两种体会。

这天晚上，方书染正在看电视，是一直在追的一档谈话类节目，突然旁边的电话响了，是沈眠打过来的。

“喂！”

“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在看电视呢~”

“后天有时间吗？”

想了想，后天是周日，不用加班，方书染她们部门也很少加班，“没有。”

“是这样的，我这儿朋友送了两张话剧的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话剧？“是哪部话剧啊？”

“《良辰美景》，据说挺好看的。”

“我知道，一直想去看来着”，方书染有关注这部话剧，想说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周日两点开始，我去接你吧。”

“不用不用，我们剧院门口见吧”，地方相距有点远，沈眠过来确实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