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的传统文化中,有两段鬼怪狐仙的爱情故事最为传奇,一个是白娘子,一个是聂小倩。
两段故事虽然主题相似,却有着近乎相反的结局。
白娘子在影视中和许仙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宁采臣与聂小倩终究是人鬼殊途,小倩含泪投胎而去。
影视剧的情节毕竟是经过编剧和导演打磨的,因为在最早的版本,二者的结局恰恰相反,聂小倩嫁给宁采臣而且人丁兴旺,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反而是白娘子被永远地压在了雷峰塔之下成了悲剧。
“断桥相会终不悔,雷峰塔下等千年!”这句爱情誓言成了杭州西湖的旅游标签,景区的导游总会声情并茂地为游客讲述这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尤其是1992年赵雅芝出演的《新白娘子传奇》,一直被奉为经典。
为什么这部剧被称为《新白娘子传奇》呢,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很多以“白娘子”为主题的影视剧了。
早在民国时期1926年,明星胡蝶就曾经出演了黑白电影《义妖白蛇传》,成为真正意义上第一部白蛇题材的影视作品。
1939年抗日战争时期,由“南国乳燕”之称的陈燕燕扮演白素贞,再一次翻拍了《白蛇传》。
后来香港邵氏电影崛起,1962年,香港影星林黛出演《白蛇传》,以其精湛德的演技和美丽的扮相被称为经典。
到了1982年,林青霞出演《新白蛇传》。
1993年,徐克导演《青蛇》,王祖贤饰演白蛇,张曼玉饰演青蛇。
2004年央视拍摄电视剧《白蛇传》,刘涛饰演白娘子,潘粤明饰演许仙。
2019年爱奇艺拍摄《新白娘子传奇》,号称“4000年第一美女”的鞠婧祎饰演白娘子。
貌美的演员、精湛的演技、华美的服装、秀丽的场景,惊天动地的爱情,让西湖断桥成为了拥有爱情象征意义的、最富盛名的桥。
可是一旦我们翻开了原著,冯梦龙的《警世通言》,没错,和杜十娘的故事出自同一本书,翻到第二十八卷《白娘子永镇雷峰塔》。
原版的故事几乎颠覆了我们对许仙和白娘的的所有认识。
故事的开头并没有许仙前世搭救白蛇的背景,初次湖边相遇,许仙看白娘子长得漂亮,心动不已,原文道:“见了此等如花似玉的美妇人,傍边又是个俊俏美女样的丫鬟,也不免动念。”
第一次见面始于颜值,第二次见面白娘子就开始表白:“奴家亡了丈夫,想必和官人有宿世姻缘,一见便蒙错爱”。这如果不是在看《三言两拍》,还以为看到了骗子发来的微信呢。
许仙当然开心不得了,心中暗想:“若娶得这个浑家,也不枉了”,他这个状态像极了受骗对象。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在成亲以后,许仙终于发现了白娘子的蛇妖身份,大发雷霆之下动了休妻之念,说话非常难听:“你这贼贱妖精,连累得我好苦,你要官休私休!”
白娘子岂能受他这般羞辱,索性威胁道:“若听我言语,喜喜欢欢,万事皆休;若生外心,教你满城皆为血水,人人手攀洪浪,脚踏浑波,皆死于非命。”看来白娘子绝对是一个狠角色,胆敢不从,满城血水。
最终法海用钵盂降伏了蛇妖,许仙为了彻底摆脱白娘子,剃度出家,“亲手砌成了七层宝塔,千年万载,白蛇不能出世”。没错,塔是许仙亲手砌成的,真是够绝情。
如此看来,雷峰塔非但算不上爱情的象征,反而成了反面教材,是许仙警戒后人不要上当受骗而立下的“无字碑”。
如果说白娘子的故事是经过了后世人的美化,那么面对聂小倩的悲剧,我们后世人真该说一声对不起。
聂小倩的故事出自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我们熟知的剧情是人鬼殊途,聂小倩只能舍弃如意郎君宁采臣,转世投胎。
却不知蒲松龄老先生为在《聊斋志异》中的《倩女》一篇中,为二人安排了一个非常美满幸福的结局。
话说宁采臣带着聂小倩来到了老家,把路途的奇幻经历都告知了母亲,母亲怕鬼,不准小倩在家中过夜,所以小倩只是白天和宁采臣在一起,晚上只能回到坟地中休息。
但是相处一段时间后,宁母发现小倩在家中非常贤惠,“朝旦朝母,捧沃盥,下堂操作,无不曲承母志”,家中井井有条,祥和安乐。宁母对她越来越满意,视如己出,竟忘了她是个女鬼,最终放下成见答应了二人的婚事。
按说故事到这里已经非常甜美了,但是蒲松龄老先生还想让二人更加幸福一些,索性又加上一段。《聊斋志异》和《三言两拍》不同,蒲松龄用的不是白话文,而是文言文,很多故事篇幅短小,多是二三百字,上千字的很少,但是《倩女》这一篇却有2900余字。
蒲老爷子又加上了一段成亲的描写,宁母请来亲戚朋友为儿子办喜事,小倩一袭华装美服现身,满屋子的人都看呆了,不但不疑心是鬼,反而认为是天仙下凡。远方的亲戚都来祝贺他们,并且争相结识小倩。
小倩擅长画兰花和梅花,作画答谢宾客,大家纷纷以此为荣。
故事到这里还不算完,蒲老先生在其他篇幅惜墨如金,可在这一篇上,非要让小倩幸福幸福再幸福。
蒲老爷子继续写着,宁采臣考中进士,小倩也生下一个男孩。等宁采臣纳了妾后,妾与小倩又各生了一个男孩,这三个儿子长大后都做了官。
“宁果登进士。女举一男。纳妾后,又各生一男,皆仕进有声。”
读完此文不免让人觉得酣畅淋漓,有情人终成眷属。
冯梦龙和蒲松龄都是我国古代短篇小说的巨匠,两个读书人仕途不顺,没有效仿司马迁留下一部大气磅礴的《史记》,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市井生活和凡夫俗子。不关心帝王将相、不关心经史子集,而是把心血和才情汇聚成了一篇篇脍炙人口的故事。
可想而知,《三言两拍》和《聊斋志异》,在古代不被朝廷欣赏,不被士大夫认可。却在贩夫走卒之间口口相传,让老人在儿孙面前娓娓道来。
虽然故事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故事,再去考证每一个版本的细节,难免迂腐不堪。
因为白娘子和聂小倩已经拥有了两位巨匠赋予的生命和法术,她们走出古老的纸墨书本,走进了每一代读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