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做住家家教的时候,感觉这个保姆般的职业难以启齿,她很少和朋友聊天,聊天也是滴水不漏,根本无法抱怨自己职业的不适之处。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那个曾经的没心没肺话痨了。
有时候,做着家务都要给雪子或者是别的朋友拨一通电话。
不联系还好,一联系那就不得了。
雪子这个研究生当得是没有假期的,但是她好赖从导师那里挤出来半个月的时间来结婚。
是的,她要结婚了。
刘希妏听见的时候,都怀疑她是在开玩笑,怎么读着书的要结婚。
进一步追问就是她怀孕了,快20周了,只不过她瘦,现在还没有太明显的迹象。
她男朋友俞宁是别的学校的医学生,大她几岁,现在博士二年级也正是读书的时候。
她见过路尚雪男朋友几次,感觉一般,甚至觉得他配不上美丽的雪子,哪怕他有一米八的体格。
雪子之前的男朋友对她那可是不一般的好,连刘希妏都能得到些零零碎碎的好处。
但她觉得谈恋爱而已,也只是觉得任其自由生长,就不插手别人的爱情了。
七月底,她去了深圳,参加雪子的婚礼。
深圳嫁到武汉,她这种“娘家人”先去的深圳。
因为之前和她的争吵,雪子没提及让她做伴娘的事情。
起因是刘希妏觉得她在结婚这件事上行差踏错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要她三思。
而且她目前也就是研二没结束,还有两年时间要花在学习上,待在实验室对孩子不好,对她身体恢复也不好,她那个导师怎么会因此就对她松懈。
她说她可以休学一年。
刘希妏当时就说了一句:“你这是断了女研究生的来路,以后老师再招人肯定会优先男生。”
一句话激怒了雪子,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就没提及让她做伴娘的事情,但是喜帖还是发给她了。
她也是收拾下轻便行李就打算去深圳的,晚上就收到了不是群发的消息。
“我还是希望你能来,这段婚姻可能不是你所愿意祝福的,但是我希望人生这种大事的场合有你在。”
“当然了,我当然要去收拾俞宁。”
两人之间就是这样,有争吵也会有和好,就如同在校园的时候,两个人因为晾晒衣服这种琐事而争吵。
肖霆宇虽然没有见过路尚雪,但是在刘希妏口中,已经对她有所了解。
他让刘希妏到深圳了给他电话,他来接她。
刘希妏提前了一个星期到深圳,好久不见肖霆宇了,她来顺便看看他最近忙些什么。
肖霆宇在广州住得一般般,在深圳住得还要有人味一些。
甚至不像独居的单身汉住的环境,刘希妏有些怀疑,试探道:“整那么温馨,哪个妹妹来帮你装扮的?”
“什么啊?哪有什么妹妹。”他走上前拉住她手,贴近她的身体。
“女人的直觉,你什么时候住得那么整洁了。”她佯装生气挣脱。
“啧,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不是要来嘛,我也觉得太乱,不好意思让你看到,就请了个家政来打扫整理了一下。这个房子又不是我的,顾总的,里面的装潢本就是人家决定好的。”他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慢吞吞地说。
“哦。”她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双手环住他的腰。
好久不见的俩人耳鬓厮磨着,睡在同一张床上,互相抚摸着各自最敏感,隐私的部位,倾诉着如洪水般泄出的感情,只不过情到浓时,戛然而止,不越雷池半步......
她待在这儿的几天,也会去看肖霆宇工作的环境,长点与人打交道的经验。
她觉得像他这样早早步入社会的人谈论起人情往来总是如鱼得水的,但是他说:“哪有那么玄乎,说白了,酒量好那就是如虎添翼,酒量不好或者说服从得不好,那就是被故意为难,他们这些人都是喜欢被人捧着的,而且是要用别人的尊严来捧他们。”
后面初步项目快结项的那两天,他基本都是代驾送回来的。
一回来,烂醉如泥,只不过酒品还行,就是呆呆地坐着,半眯着眼睛,问啥都说嗯。
刘希妏很喜欢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因为平常时刻的他要么冷酷要么就是贱贱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很可爱。
她倒水给他喝,他就乖乖喝水。
她说他臭烘烘的,他就自己闻闻自己,但是不说话。
刘希妏感觉他这样子单独去洗澡会有危险,就守着他洗完脸和脚,带他回房间睡觉。
他躺在床上,像滩烂泥一样就睡死过去。
路尚雪婚礼前三天,肖霆宇就把自己的A8借给刘希妏开去找她。
刘希妏到她们家看看东西置办得齐不齐整,看看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忙的地方。
雪子父母都准备得很完善,什么都不缺,家里也是一尘不染的样子,除了供奉着雪子姐姐的遗像。
以前听雪子讲过,她姐姐博士毕业之后工作在松江大学城,她父母还想过卖了深圳房子买那边房子方便姐姐工作的,但是天不遂人愿,第二年春天她姐姐就突然猝死了。
真的很突然,突然到雪子都无法想象这是真实事件。
她父母根本无法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所有葬礼有关的事情就都交给了当时高三的雪子。
正值高三的她抑郁到躯体化了好一阵子,所幸后来都正常了,大学生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所以活得更轻松,更愉悦,情绪可控制了好多。
只不过......
只不过爱上了谈恋爱,没开玩笑,她是爱上谈恋爱,而不是谈恋爱的人。
大学期间,差不多谈了8、9个男朋友,一开始和级里同学谈,后来和外面已经工作的纹身哥谈,谈声乐部的,校园外面拔牙遇见的牙医,看个音乐节都能网恋一阵子......
不过,她倒是和这些人都没有过分的举动。
爱谈恋爱不是爱乱来。
可能是遇见俞宁之后,年龄大些的俞宁给她家的感觉吧。
但俞宁挺抠门的,一开始刘希妏也以为只是玩玩,没想到一开始吐槽男朋友吐槽得那么厉害的雪子到最后会在刘希妏说他坏话的时候帮着给他说好话。
当时刘希妏就隐隐感觉到,雪子完了,她坠入爱河了。
等到雪子婚礼那天,刘肖二人一起去婚宴。
酒店举行的婚礼堂很漂亮,金碧辉煌的光照在新人脸上,她穿的平底鞋显得平时那么苗条的她小腿浮肿着。
她在台上说两人的爱情是从蓝色老鼠开始的,那时候的医学生俞宁要解剖小白鼠,先给小鼠喂食不少蓝色液体,然后老鼠就变得通体蓝色......
不知不觉中刘希妏泪流了下来,雪子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幸福一些。
旁边坐的肖霆宇默默牵住她的手。
这边的婚礼就这样完美结束,之后刘希妏也跟着去到武汉那边充当娘家人。
肖霆宇有事就没有离开深圳,不过他嘱咐刘希妏送完新娘之后再回深圳来,他要好好款待她。
当时她说:“深圳又没有什么好吃的,为什么?”
“你回家又没什么事,在这里陪我一起干大事不好吗,我给你发工资。”
刘希妏这才勉强答应留在闷热的深圳,“行吧,那我箱子先放你这儿。”
雪子要在深圳养胎,她妈妈陪着她,会安心一些。
所以大家在武汉办完婚礼还是回到深圳。
肖霆宇说的大事就是他有个朋友老周最近在准备搞一个高端茶室,肖霆宇也打算掺和掺和,所以近期带着刘希妏去寻店铺,看人流和顾客黏性怎么样。
选定地址之后,需要些好茶来撑面子。
肖霆宇之前的朋友听闻他要茶,都立马自荐自家的龙井,碧螺春,毛尖等等。
但老周说不行,他要的是小众的茶,对产茶的土地要求很高,他不需要这些商业品,要的是纯天然的味道。
这倒是为难了大家。
刘希妏问他:“贵州那边的茶可以吗?听说那边有些村子的茶是不外卖出的,就只够供一个市里人喝。”
老周让她去取些来尝一尝。
她在网上联系了贵州那边农科院的实习大学生,询问了些关于茶的事情,学生给她推荐了个研究茶的农业老师,只不过那个老师最近不在,要等他从新疆回来再聊了。
而同在一个深圳,却分住两边的雪子和刘希妏拨电话粥的时间是越来越频繁了。
十月底,正是深圳天气凉快些的时候。
雪子发消息给刘希妏说她和俞宁去待产了,预产期就在第二天。
刘希妏第二天买了些月子补品就赶去医院里守着雪子聊聊天,缓解她的紧张。
俞宁出去买饭的时候,刘希妏和雪子聊着聊着,羊水破了,雪子爸妈赶紧去叫医生。
俞宁不在,雪子很不安,不过等到医生来带走雪子的时候,俞宁刚好回来握住她的手,让她放轻松,还不忘嘱咐她生产时候的知识点。
进了产房,不一会来了个护士说胎位不正,得转剖腹产。
胎位不正,意味着胎儿是脚先出来的,这对胎儿还是孕妇都是很危险的。
俞宁立马签字。
看似签字的时候冷静的俞宁,签完字后手抖得不行。
他偷偷摸摸在手术室门边蹲着扒门缝,刘希妏看了好笑,“转剖腹产应该会更安全,你这样好猥琐,俞医生,俞医学生。”
他不理刘希妏,自顾自的。
过了很久了,连刘希妏都开始有些紧张了。
突然一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病人血压失控并发脑出血死亡”
俞宁就在手术室门边,怔怔地看着医生推出来的病床,没有一点动静。
雪子爸妈听到后崩溃到没有任何声音发出,默默走上前拉开白布看着她的脸庞,还是如雪一般的白,她妈妈一瞬间哭了出来。
“我叫路尚雪,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像雪一样白,所以我爸妈给我取这个名字......”
她研究生还没毕业,她那么漂亮,她还有大好的青春......
自己几个月前还为她的幸福流泪,而现在为她的死亡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