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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为期一天的五一假结束,次日一早,云瑚就要返校了。云瑚出门那会,云瑾还睡得不省人事。云瑚不由得感慨,高一就是好,刚结束中考,离高考又很远,假期怎么浪也不会被负罪感淹没。
但转念一想,她离家长口中的解放也不远了。再忍忍,个把月后将会是她看着云瑾上学。如此,云瑚才获得了些许心里平衡。
去到学校,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课。于是,一节好好的复习课愣是变成了班会课,主题简单概括——高考离你只有一厘米了!一大早就被打了这么一剂给力的鸡血,大家的放假综合征也收敛了不少。
云瑚强忍住阵阵困意,打哈欠打倒眼泪鼻涕一起流。南星很是惊奇地低声问她:“你昨晚做贼去啦?”
云瑚摇摇头,伸手捂嘴,努力抑制住想打哈欠的冲动。云瑚昨天夜里起来上厕所时经过客厅,发现电视机还在亮着的。是云瑾个小屁孩大晚上不睡觉在看一部悬疑电影。
云瑚上完厕所回来,本想劝他早点休息,结果没想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两个人难得对同一事物表现出兴趣,讨论剧情起来也是忘乎所以,导致最后声音太大,吵醒了自家母亲大人。姐弟俩自然是免不了一顿骂然后被灰溜溜地赶回房间,留下了最后没看完的结局。
云瑚这姑娘有点偏执,她没有确定自己猜测的人物究竟是不是最后的凶手就没法好好入睡,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之前的情节。于是乎,她顶着俩熊猫眼来上课了。
南星听完她的描述,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能在班主任唾沫横飞时悄悄在桌子下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整个上午,云瑚都觉得自己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压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连老师讲了什么她都没反应了,完全的左耳进右耳出。中途她的脑袋好几次都要撞到桌子上,好在南星眼疾手快地扶着又推醒了她。
等第五节下课铃声一响,云瑚啥也没收拾就往教室外面跑。南星提醒她饭卡没带,她豪气万丈地头也不回应道:“不吃了!”
惊得同跑的梁溪宁脚步一顿,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不敢置信:天塌了也不忘填饱自己肚子的云瑚居然说不吃饭了!
这年头为了学习大家都拼到这种程度了么?!
云瑚回到宿舍,洗了把脸,爬到上架倒头就睡。连室友们什么时候回来午休都不知道,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午睡铃响。
醒来时,云瑚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看了天花板一分钟才后知后觉地起床。睡饱后,云瑚觉得自己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似的,除了肚子饿得慌。
今天下午第八节是体育课,安排了全年级的跑操。云瑚摸着瘪下去的肚子,忽然有点心力憔悴。她自我安慰道:没事,就一餐没吃,不就是两圈么,很快就会过去了。
然而第二圈快结束时,校长空降主席台,接过老师给他的话筒,亲切地对同学们问候:“大家觉得怎么样啊?”
同学们欢呼,鼓掌,目光锁定主席台,然后步调就出现了一点错乱。校长眉头一皱,双手背在后面,对着旁边的体育老师说了句什么,然后体育老师颇为严肃地点了下头,宣布:“再来一次,让校长看到你们必胜的决心!!”
主席台下一片哀怨,体育老师心微动摇,但顶不住身边的压力,只能让学生原地休息三十秒后重新开跑。云瑚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次跑操里了,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她想回头对体育委员说她想请假,可是后者一发现她求救的目光,就迅速地转头,和旁人说话。
云瑚脚步虚软,豆大的汗珠沿着青白的脸庞滚落热气腾腾的塑胶跑道上。她掐了自己一把,暗暗倒数:再坚持4分钟就好了。不过240秒,很快的。
然而云瑚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第三圈刚跑到第一个转弯的地方,她就觉得两眼发黑,头昏脑涨的。每跑一步,她都觉得自己像踩在棉花上。终于,在第二个转弯的地方,云瑚眼前一黑,整个人晕倒在地。
云瑚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白色病床上。南星正在走廊和校医说些什么,透过虚掩的门看到她挣扎要坐起,连忙进来扶住她:“姐姐啊,你就不能消停点?”
云瑚被南星按在床上,后者表情出奇严肃,眉头紧锁,看着云瑚的眼镜一字一句地宣布:"小狐狸,刚刚医生检查说你很可能得了癌症,早期晚期还有待确认。"
云瑚呆滞,脑子一片空白。
"哐当——"门口传来一声餐盒落地上的声音,病床边的两人同时把视线投向来人,顾尧君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脚边是从餐盒洒出来的皮蛋瘦肉粥,还冒着点热气。
电光火石之间,云瑚忽然想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疑惑地问南星:"校医怎么知道我得没得癌症啊?不是……我想问校医室这么简陋……怎么检查?"
南星猛眨眼睛,语气开始变得不确定:"这个……反正是校医说的……我哪里知道啊……人家医术高明嘛……"
云瑚忍无可忍,打着点滴的手一巴掌呼过去,还没碰到她,自己手背倒先被扯得冒血珠,只好马上收回,想换另一只手招呼她时,南星赶紧退后几步说:"叫你不好好吃饭,瞎折腾自己的身体。给你点惊吓就能长点记性了!"
云瑚早该想到饿昏后被忽然告知得癌症这种俗套桥段不能信,若真是这样,南星那家伙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顾尧君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反转,任是再好的涵养,如画的眉眼也染上些许冷漠和不悦。他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了房间,连房门也没有顺手带上。
云瑚鲜少见他发脾气,她向来觉得如此一位谦谦君子是个情绪管理高手,绝不会将自己的不良情绪流露半分。
现在的场面有些尴尬,云瑚和南星面面相觑,十秒钟之后,南星干笑几声:"小狐狸,校医说打完这瓶吊瓶你就可以回去上课了。那啥,我先去找校医帮你交钱哈……"
然后南星头灰溜溜地跑了,到了门口还特意把门带上了。
云瑚看着门被关上,只好认命地接受被抛弃的事实,重新躺回去,脑子放空地盯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
云瑚看也不看地懒懒开口:"你又忘记拿什么东西了?我可不会帮你找的。"
回应她的是垃圾铲和扫把跟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声音。
云瑚猛然看向门口,弯腰清理的人不是顾尧君又能是谁。他背对着病床,面向着不知何时被打开的窗,而窗外是绚烂得一塌糊涂的火烧云,他的身体被落日的余晖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云瑚险些被晃到眼,有些笨拙地叫了他一声:"顾……尧君?"
后者置若罔闻,专注地打扫,拖地,擦干地板。弄完之后,顾尧君提着东西又潇洒离开了。这一次他体贴地把门关上,仿佛在暗示云瑚他是真的不回来了。
云瑚只觉得顾尧君这气来得异常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