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人,是特殊的人群。他们总被人用异样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瞄着,伴随着故意压低的讨论声,眼里有些许可怜,还有些许害怕,而路人眼中更多的是救世主般的慈悲。
残疾人不仅害怕健全人的欺辱,还害怕健全人的慈悲。
残疾有视力残疾、听力残疾,言语残疾、肢体残疾、精神残疾。这几种中最严重的莫过于视力残疾。因为视力残疾也就是盲,影响人对世界的感受,限制了整个活动。
《推拿》这本书写的是一群盲人,他们都从事同一个劳动——推拿。在这份工作中,盲人好像不再是盲人,他们能“看见”,熟练地推拿,养家糊口就在一双手里支撑起来。在推拿房的休息区里,健全人反而是另类的,这里是盲人的世界。
盲人与健全人打交道,总是胆怯的。对于别人的欺辱,他们倒是习惯了。他们更怕健全人的慈悲。像是100元的残疾补助,也像是慈善晚会上对残疾人的百般渲染热烈鼓掌,这不是帮助,这是变相的提醒,你是残疾人,你是社会的累赘,你能自食其力就是最了不起的能耐。这是一把刀,一把温柔的刀,刀刀刺进残疾人的心里,拿出来,再刺进去,将鲜血淋漓的心剜出来供人们看,刀上却带着光,带着上帝的慈悲。
都红就是这样离开的,她唱歌极有天赋,但是老师让她弹钢琴。为什么?
特殊教育一定要给自己找麻烦,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比方说,聋哑人唱歌,比方说,肢体残疾的人跳舞,比方说,有智力障碍的人搞发明,这才能体现出学校与教育的神奇。一句话,一个残疾人,只有通过千辛万苦,上刀山、下火海,做——并做好——他不方便、不能做的事情,才具备直指人心、感动时代、震撼社会的力量。
无论慈善晚会上都红的演出多差,主持人都满含深情的讲述都红的艰辛,观众都在热烈的鼓掌。主持人搀扶着她,但是她需要别人搀扶吗?都红不需要。她不需要别人刻意搀扶,也不需要“感动”的慈善晚会。于是,她开始了推拿的道路。
推拿,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盲人的尊严。在推拿里,盲人也有技术高低之分。在盲人的世界里,也有生活。
眼睛没了难道就不生活了吗?不。他们也工作,谈恋爱,吃饭,结婚,做爱,他们拥有的也是一套生活。
相比普通人而言,残疾人更重视尊严。捏一双脚赚15元是有尊严,去乞讨是没尊严。拉二胡卖唱是有尊严,去慈善晚会感动别人是没尊严。“尊严”,在盲人的心里有自己的衡量标准。
生老病死,意外太多。或者命运多舛,或者飞来横祸,一生的变数太多了。《推拿》这本书给健全读者带来惊喜,也给盲人带来感动,这是“盲人们的书”。
我不禁在想,如果我们老了,腿脚不便,听不清,看不见,我们该如何重建心灵世界?“尊严”该如何拾起?都红成了残废,无法做推拿的她选择了离开。我们的价值在哪里?残疾人的价值又在哪里?
人的一生就是寻求价值的一生。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只有生命的痕迹能证明其存在。有的人眼瞎了,但他能看更多东西,因为他一直在用心看。
小小的眼眶里装着一个个自由的灵魂,有的灵魂太孤独,所以沉睡了,他们终有一天会醒来。我们只需微笑着注视,漫不经心的离开,无需掌声,无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