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在她《雨季不再来》里的第一篇的名字叫做《当三毛还是二毛的时候》。当三毛还是二毛的时候,她写下了这本散文集。
我会想起当我还在二毛的年纪,或者还没成为二毛那样亭亭玉立的少女时,在物理课和化学课上偷偷在课桌下面的抽屉口打开一本三毛或者张爱玲,还有张悦然,课桌面上摆放一本教科书,然后就装模作样地看起书来。眼睛在桌下快速移动,桌下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而桌上的,一整节课就一直停在那里。偶尔抬起头与讲台上的老师四目对视,老师眼神里的意味深长,却从来没让我的内疚上升到反思自己的程度。高一就这么挥了挥手,顺手带走我宝贵的二毛时光,和汽车尾气同步扬起的一阵风,带起灰尘和我的发丝一起在高一结束的艳阳底下狂魔乱舞,我的心跟着那个被雨水淋得湿了个透的季节一起继续期待和凌乱。
那时比现在更珍贵之处在于,时间用尽各种方式去挥洒都不足惜,因为记忆中的年少总是摇曳着一份别样的青葱可人的姿态。也许高考一场将所有抽屉的纸屑都卷了个猝不及防,也许炎炎夏日一场暴雨突如其来,轻而易举便能打湿辨识度极高的又大又垮的校服衣袖,不过记忆在那里,岁月就在那里,怎么样都美。
三毛在《蝴蝶的颜色》里说,长到小学时的女老师二十岁时的美丽模样,就是支撑着她走过小学升学考的动力。她说自己最后不知怎的变成了问题小孩,最是让父母多操心。
我想她在翘课去琉球时是否想过,也许自己要听话一点,做个乖孩子,不惹家人担心。
不过那时的她,我想就再未束缚过自己那颗忍不住想要竭尽全力往外面看的心。
比起说她自由不羁,也许说她有颗满满当当装的全是对这世界的好奇的心。也许从未刻意想过要自由,也许不是因为反叛,也许是因为更加在乎,因此老师严厉的话语也能将这个敏感的小女孩惹得伤了心。也许不是承受能力弱,也许是更容易对生命对世界有了感悟,领会到一些生而为人无力改变无力决定的事情,才会无望。
比常人对痛更敏感,因为比常人对爱更敏感。
这世上有许多二毛吧,所以三毛把二毛的故事写出来之后,这世上许多曾是二毛的姑娘们,不管后来有没有变成三毛,都在她的故事感到温暖,心里迸发出强烈的共鸣。这世上也有许多的二毛,也许并不是在墓地,或者在小书店,在自己的小闺房,在自己与玩伴发现的一个秘密基地,读着课本上没有的闲书,读着自己爱看的故事,或者读着仿佛在说自己的三毛的书。
这世上也有许多三毛吧,岁月憔悴了她们的眼角,细密细密的小缝儿一根一根蹦出来,不知该使唤它们躲去哪里,时光跑的那么快,曼妙的姑娘终有一天也舞不动了,晃悠着藤椅给咯咯笑着的孙儿们说着当年是怎样美妙的岁月。姑娘们也许会提起,有个叫三毛的女孩子,写书的,写的特好,特别敢浪,也特别能浪,当年就喜欢读她写的,看得可带劲了,就感觉自己也跟着她一起浪去了……
如果三毛还在,是否也会在落地窗前面朝着夕阳,慵懒地摇着藤椅,小圆桌上一杯茶,就是一整个下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