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是个实在人,是个典型的文人书生,不喜欢官场的那些蝇营狗苟。这样的脾气性格自然也就奠定了孤愤不平的人生基调。
嘉佑元年(公元1056年),好几人向朝廷的名流重臣推荐苏洵,苏洵也以自身杰出的才华受到韩琦、欧阳修等人的高度认可。于是,欧阳修向朝廷写了推荐苏洵的奏书。韩琦也认为苏洵大才可用。当时的另一位重臣富弼却说“姑少待之”——意思就是再等等看。这一等就是两年多。按我说,能用则用,不用就拉倒,不要这样吊着人让人如此难受。这富弼真是个什么玩意儿!
直到二年后,朝廷才决定征召苏洵。苏洵既郁闷又生气,压根不想搭理朝廷。可好友梅尧臣写信相劝,两个孩子苏轼和苏辙也要到京师去,苏洵只好不大情愿地来赴任。先任试秘书省校书郎,不久转任霸州文安县主簿,编纂太常礼书,直至去世。
在英宗治平二年(公元1065年)的重阳节,苏洵参加了韩琦的家宴。韩琦作诗,苏洵作了和诗,写下了这一首令人动容的《九日和韩魏公》:
晚岁登门最不才,萧萧华发映金罍。
不堪丞相延东阁,闲伴诸儒老曲台。
佳节久从愁里过,壮心偶傍醉中来。
暮归冲雨寒无睡,自把新诗百遍开。
这个时候,老年韩琦的地位更加尊贵,苏洵也在编纂太常礼岗位上工作五个年头了,刚刚编完《太常因革礼》一百卷。这首诗也是目前统计到的苏洵的最后一首诗,此后半年苏洵就去世了。这首诗也可以看作是苏洵对自己一生的总结。
首联“晚岁登门最不才,萧萧华发映金罍”。意思是说我这么大年龄才登上您的府邸,真是最没本领的人,金色的酒杯(罍:léi ,酒杯)倒映着我的萧萧白发。表面上陈述自己成事晚,实则有怀才不遇之意。
颔联“不堪丞相延东阁,闲伴诸儒老曲台”。这两面有两个典故。一是“东阁”。汉武帝时公孙宏作了宰相后“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意思是大开门户、引进人才。二是“曲台”。指太常寺。《礼记》中含《曲礼》,故称掌管礼仪制度的太常寺为“曲台”。苏洵自认有王佐之才,却在太常寺干了五年编写礼仪制度的事情,心里自然觉得与理想目标很有差距。
颈联“佳节久从愁里过,壮心偶傍醉中来”。这是全诗的精彩之笔!多少个佳节,我是从愁里度过的;偶而壮志满怀,却是醉后兴发。或许有人说,也不过是愤愤不平罢了。其实,我们的人生往往是这样的吧?曾经的理想豪情,最后大多在无辜的时光里渐渐消磨!在大众狂欢的时节里,仁人志士深知自我理想还远远没有实现,心里岂能快活得起来?正如荆州酒席上的刘备,在众人一派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唯有他面对自己髀肉复生而生发功业无成、岁月无多之感慨,继而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尾联“暮归冲雨寒无睡,自把新诗百遍开”。傍晚归来,淋了一场雨,空气间透着凉意,没有了睡意,于是把新诗拿出来慢慢读它个百来遍。显示出华发老人壮志不酬的深沉哀怨。
我们终将老去,我们也大概率不会对自我满意。那又能如何呢?读着这样的诗,感悟着这样的心境,我们的心中会有一个声音——抓紧时间做事,让理想更近一点,让遗憾更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