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跑到邻居家去串门,回来时已近中午。工人们却比往常早早的,已经下班来。五个人无一例外的都在洗呀,换呀,收拾着东西。我很纳闷。
罗叔说,指挥部要求暂停现在的工作,公路统一上油后再动工。
“暂停?那怎么办?”我问。
“怎么办,没活儿干了。”工人们七嘴八舌。
罗叔表示他也没个底儿,指挥部突然叫停也没办法,“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非典过去了,允许外出的工人回家。所以先放他们走吧。”
于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农民工回家前的情景。一辈子难忘。
就以王黎明为例。
我进院门时,他刚洗了头,湿漉漉的也不顾得擦一擦,任凭汗湿的脏背心被头发上的滴水又弄湿了一大片。坐在台阶上,伸手卷起沙泥斑斑的裤管,把脚伸进盆里,认真仔细的搓了又搓,那架势要把肉也搓掉一层似的。好容易自己感觉干净了,也搓够了,“哗——”一下,一盆水再猛一冲,跺跺脚,转身回屋了。过了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提着一双球鞋,鞋帮早已开了胶,鞋底磨的油光锃亮,我正纳闷他要干嘛,就见他胳膊一扬,抡起来狠狠地朝院外撇去,嘴里还喊了一声:“嗨,见鬼去吧。”
再看他身上,换成了干净的军绿色背心,一条深蓝色长裤。脚上一双手工布鞋,一眼就看得出是自己屋里人纳的那种,真真的诉说着他的身世和心绪。
不知道他们在自己的屋里都是怎么捯饬的,反正平时灰头灰脸的五个人,一下子清爽的像换了人。是回归了本真还是抹去了灰尘,我一时也找不出答案。坐在客厅,静静的看着他们出出进进,忙忙碌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是恭喜他们回家还是致歉中途停工?
他们似乎轻松又快乐,还不忘互相说着逗着:“嗳,回家,回家喽。”
因为是突然,并没来得及准备散伙饭,还是跟平常一样的午饭:馒头,大锅菜。
他们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兴高采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