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猛强:友谊小船(《人参姑娘和山娃的故事》)

(1)

我是一个孤儿!!

从小父母双亡!!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

我的一个远房叔叔,

收留了我,

让我和他共乘一艘友谊之船!!

.

(2)

我那个远房叔叔,

名叫艾宝,

是闯关东放山的!!

叔叔回来探亲,

看我自己一个人,

长得也讨喜,

像个幸运星,

心想领着我挖参,

说不定是个好帮手,

于是就收留我!!

.

(3)

我叔收留我后,

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山娃,

领着我到关东的完达山这里!!

我们一起驾着友谊的小船,

走过迎门顶子,

关门砬子,

不知翻过多少高山大岭,

跨过多少大河小溪,

只是始终没有挖到一棵参!!

.

(4)

我的叔叔见我没用,

开始对我不好,

说我是丧门星,

倒霉鬼,

给放山人带来晦气,

流露出想把我甩掉,

将我从友谊小船,

踹下去的想法!!

.

(5)

虽然我才十一二岁,

但已经懂事。

知道在那老林子里,

只有跟着叔叔这艘小船,

才能跟上大帮,

只有跟上大帮,

才有活路!!

.

(6)

所以,

即便累成一条狗,

跟到浑身无力,

脚磨起泡,

我也拼命往前赶,

不敢松懈。

甚至别人休息了,

我还得捡柴、偷菜给大伙儿做饭。

以求叔叔不要把我从船上踹下去!!!

.

(7)

有一天,

我们来到一座小山上,

和这山相连的北山又高又大,

山上树木绿得像翡翠,

岩石晶莹闪亮,

像一块块白玉,

山下的小河翻着银浆,

真想随手分享这些美图!!

.

(8)

我叔叔这个船老板,

站在山坡上,

瞧了又瞧,

也感叹道,

凭着这样的好山好水,

要是没有参,

就奇怪了!!!

当晚,

我们就留在那儿!!!

.

(9)

第二天早上,

忽然山上有鸟叫。

我叔叔这个船老板,

听见声音,

便跳起来,

披着衣裳追过去,

寻了一圈,

回来对大家说,

是棒槌鸟,

我们在这安营扎寨吧!!!

.

(10)

说完,

大家都很高兴,

就在这儿搭了个马架,

我叔叔让我看家,

他领着人,

上北山去,

挖参!!!

.

(11)

窝棚里剩下我一个人,

我待得腻烦了,

就出来透气。

忽然看见山坡下小河边,

有个小姑娘,

那姑娘身上围着个红兜兜,

胖嘟嘟的,

可爱极了!!!

.

(12)

那姑娘,

头上还梳了十二个钻天鬏,

脸蛋儿白里透红,

像朵大刺玫,

看样子也是十一二岁,

正在河边捧水喝!!!

.

(13)

我平时老是跟阎王似的叔叔在一艘船上,

没得过好脸色,

心里那憋屈劲儿就别提了。

乍见这般同样大小的伙伴,

就很想脚踏两只船,

跟她也共乘一艘友谊小船!!

.

(14)

我兴奋地站在岩石上大喊,

小姑娘!!

小姑娘!!

快上来,

快上来,

咱们一起玩吧!!

.

(15)

那姑娘听到我在山坡上叫,

抬头一看,

岩石上站着个男孩儿,

衣裳破破烂烂,

鞋上全是破洞,

但眉清目秀,

心里也挺喜欢,

也有想跟我共乘一艘友谊小船的想法!!

.

(16)

但她却把话说反,

故意扭过头,

把脸一歪说,

她不和我玩,

说我没安好心!!

一边说着,

一边继续从河里捧水喝!!

.

(17)

我听了,

心里就纳闷起来,

说,

你不和我同乘一艘,

友谊小船就算了,

为什么还糟蹋我的好心呢??

.

(18)

小姑娘说,

她怎么知道我有好心肠??

怎么可以信任我,

跟我同乘一艘,

友谊小船???

.

(19)

我就说,

咱们共乘一艘友谊小船,

在一起玩,

我保证不欺负她,

保证不和她吵架,

保证不对她撒谎,

什么事儿都跟她一个心眼儿,

怎么样??

.

(20)

小姑娘站起来,

用红兜兜擦擦手,

问道,

真的吗??

像是已经有戏!!

.

(21)

我就吹牛说,

我长这么大从没撒过谎!!

她就欢喜得三步并作两步,

跟我跳上同一艘友谊小船,

跑到山坡上来,

和我手拉手,

一块儿玩上了!!!

.

(22)

小姑娘通过给我讲虎和熊打架的故事,

我通过给小姑娘讲自己受苦的经历,

小姑娘通过给我摘果子吃,

我通过给小姑娘掐花儿戴,

我们一起把友谊的小船加固得越来越牢!!

大家越玩越开心,越聊越有说不完的话!!

.

(23)

天黑了,

小姑娘对我说,

我现在是脚踏两只船,

一脚踩在跟她一起的友谊小船上,

一脚踩在跟我叔一起的友谊小船上,

我叔快回来了,

千万不要把我和她的事告诉他!!

然后约好明天再见,

就走了!!

.

(24)

不一会儿,

我叔就回来了。

只采了几棵二夹子,

都是幼苗嫩根,

很不称意!!

.

(25)

我叔断定,

就在这山里,

不仅有参群,

而且有参宝,

就是那种八两以上的!!

但他辛辛苦苦,

早出晚归,

还是没找到那种大货!!

.

(26)

我脚踏两只船,

跟小姑娘也成了同一艘船上的后,

小姑娘天天来找我,

我们两个成了好朋友!!

.

(27)

我的脸色渐渐变得白里透红,

神气也足了,

这一变化,

被我叔看在眼里!!!

.

(28)

一天晚上,

我叔把我领到没人的地方,

仗着跟我是一艘船上的,

盘问我,

这些天都到哪里去了!!!

.

(29)

我刚要告诉他,

忽然想起,

跟我也是一艘船的小姑娘,

叮嘱我的话,

就撒谎说,

自个儿在山前山后玩!!!

.

(30)

我叔又仗着跟我是一艘船的,

恶狠狠地问,

自个儿能玩什么??

我一下应变失灵,

答不上来,

脸刷地红了!!!

.

(31)

我叔看到我的反应,

开始对我使用糖衣炮弹,

笑嘻嘻地说,

好孩子,

你不说我也知道,

要不能问你吗,

还是告诉叔叔吧!!!

.

(32)

我经验不足,

被他一哄,

感到事情瞒不住了,

就将认识小姑娘的事,

一五一十地,

说给他听!!!

.

(33)

他听了,

马上又对我使用糖衣炮弹,

伸手把我抱起来说,

真是叔叔的好孩子,

你真是有福气的宝贝疙瘩!!

.

(34)

说完,

又对我这个同一艘船上的非常关照,

给我很多好吃的,

夜里,

还把最厚的被子给我盖,

好言好语灌了我满耳朵!!!

.

(35)

第二天,

临走的时候,

他交给我一根红头绳,

让我今天跟小姑娘玩的时候,

把那根红头绳系在她头顶正中的小辫儿上!!

.

(36)

说这样就是大功一件,

给我画了一个大饼,

说这样搞定后,

就有吃,

有喝,

以后就可以过上那种人类高质量生活!!!

.

(37)

我就呆呆地,

拿着那根红头绳,

站在山坡上,

等我脚踏两只船的,

那个小姑娘!!!

.

(38)

不大一会儿工夫,

小姑娘来了,

看见我手里的红头绳,

吓一大跳,

扭头就要跑!!!

.

(39)

骂道,

你要害我么,

说你没有好心肠你不服,

你手里拿着那红头绳做啥,

我不跟你同一艘船了,

再也不跟你玩了!!!

.

(40)

我急得抓耳挠腮,

我还是很在乎她的,

想永远跟她同一艘船,

就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怎么扎根红头绳,

就是害她!!

.

(41)

小姑娘就说,

她听老人说了,

让红头绳拴住,

被人认出来,

跑不了,

就没命了!!!

.

(42)

我一听,

即刻当着她的面,

把红头绳拴在一块石头上,

向远处一扔,

扑通丢到河里!!!

做给她看!!!

.

(43)

小姑娘知道我对她是真心实意,

就又继续让我,

跟她同一艘船,

拉着我,

跟她一块儿玩!!

.

(44)

晚上,

我叔又仗着我是跟他一艘船的,

又追问,

我经验不足,

又说了实话!!

.

(45)

我叔一听,

立刻变了脸,

把我痛打一顿,

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红头绳,

打了个死结,

交给我!!!

.

(46)

他像那种一手挥舞大棒,

一手拿着金元的,

让我明天偷偷把红头绳,

套在跟我另一艘船的那个小姑娘的辫子上,

把她拴回来交给他。

然后像个土人说了句,

做好这件事,

保正我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要是抓不住就别怨他不念叔侄之情,

让我做好准备滚下船!!!

.

(47)

说着,

我叔还拔出腰刀,

在我跟前一削,

带出一股冷风,

狠狠地说,

到时就把我踹下船去,

割下我的双脚,

把我送到大山里喂狼!!!

.

(48)

第二天,

跟我同一艘船的我叔,

他们都走了,

跟我另一艘船的小姑娘,

又来找我!!!

.

(49)

我爬到大树上摘果吃,

树叶落了小姑娘一头。

小姑娘叫我帮她掸掸。

我就借着给她梳理的当儿,

把红头绳套在了她头顶正中间的小辫子上!!

.

(50)

小姑娘发觉时,

已被红头绳,

拴得结结实实。

我紧紧抓住红头绳的另一头,

怕她跑了!!

.

(51)

小姑娘哀怨悲愤,

泪眼汪汪地说,

你今天是真的要害我了么??

我说,

我叔只是想见你一面,

又怕什么呢??

.

(52)

小姑娘就说,

你不知道我的根底,

我是这公主岭上的人参姑娘,

你叔叔想抓我去卖钱,

我到了他手上,

命就完了!!!

.

(53)

小姑娘说着,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串珠似的一颗颗落下,

骂道,

你们人哪,

心比山葡萄都黑,

怨我瞎了眼,

错交了你,

我这千年的阳光雨露都断送在了你的手里!!!

咱们以后就不要再乘同一艘船了!!!

.

(54)

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底细,

一听,

心里又惊讶又难受,

忙说,

既然你是人参姑娘,

我现在就放了你!!!

说着就帮她解开红头绳,

人参姑娘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

(55)

我叔回来,

看到我又把小姑娘放跑了,

便用棘枝把我抽得死去活来,

非让我把小姑娘找回来不可。

等了几天,

小姑娘都没来。

他就一怒之下用腰刀把我的双脚割了下来!!!

.

(56)

他把我踹下那艘友谊小船,

交给我一根红头绳说,

抓来小姑娘,

就抬我去治好我的双脚,

让我继续上船,

抓不来小姑娘,

我就留在这里喂野兽!!!

说完就把我扔到北山的一个旮旯地里!!!

.

(57)

我痛得昏迷过去,

天黑以后才苏醒过来。

强打精神抬起头,

一钩弯月,

撒下淡光,

满天星星向我眨着眼睛!!!

.

(58)

四外无边的林海黑乎乎的。

我上看高山峻岭,

下望万丈悬崖,

风吼狼叫,

阴森可怕。

这时,

我呜呜地哭起来!!!

.

(59)

唉,

我原来有两艘友谊小船,

我脚踏两只船,

现在一艘已经没了,

另一艘不知道还在不在!!!

.

(60)

我在想,

有谁可怜可怜我啊!!

我在无奈中,

擦干眼泪,

向四外张望!!!

.

(61)

我忽然忍不住抽泣道,

人参姑娘啊人参姑娘,

为你受苦遭罪,

我不抱怨,

可是我想你,

我想你啊,

你能来和我做伴吗???

.

(62)

这时,

风呼呼地吹,

满山树木摇晃着哗哗地响。

忽然,

我发现在月色下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棵参,

长了十二片叶子,

碧绿青翠,

杂草都离得它远远的!!!

我看到了一棵参宝!!!

.

(63)

我慢慢爬过去,

掏出红头绳,

想把它拴住。

可是,

刚爬到它跟前,

那参就拔高了!!!

不一会儿,

那参变成了我的好朋友人参姑娘!!!

.

(64)

小姑娘问我为什么落得这般模样,

我就一五一十说了。

小姑娘听了伤心地说,

唉,

是我害了你。

这样吧,

你把我送给他们,

他们就会把你接回去了!!!

.

(65)

我一把拉住小姑娘说,

把你送给他们怎么行??

然后语无伦次说了句,

咱俩死也要死在一块儿啊!!

说完两人就一起哭起来。

虽然很痛苦,

但是友谊也一起得到了升华,

我们的那艘友谊小船又加固了!!!

.

(66)

忽然,

小姑娘就说,

有了!!

她让我把红头绳打个活结,

打得要像死结一样,

拴在她的辫子上。

让我明天把她交给我叔!!!

.

(67)

然后跟他要来我的双脚,

再让他把我送到这里,

她就会跑回来,

给我接上!!

我就照着小姑娘的话,

把打了活结的红头绳拴在她的头上!!!

.

(68)

第二天,

我叔来到这里,

看参宝到手了,

心里乐开了花。

手一拉小姑娘,

小姑娘就化成了长着十二片叶子的人参。

.

(69)

我叔用红布把人参包好,

双手托着,

并找人抬起我,

回到了窝棚!!!

像是又允许我上他的船了!!!

.

(70)

路上我叔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对参宝估价,

问我,

参宝价值多少??

我哪里知道,

埋头不语,

被问得急了,

索性躺下去!!!

.

(71)

我叔立即拖腔高喊,

贵人发话,

价值一躺!!

我翻了个身,

我叔又喊,

价值两躺!!

我又连续翻了八次身,

他就定价说,

实价十躺!!!

.

(72)

这时,

我就说话了,

我说我一个钱也不要,

你把双脚还我,

还把我送到原来的地方就行!!!

.

(73)

我叔答应了,

不过跟大家一起,

都认为,

我真是个傻孩子!!!

.

(74)

晚上,

人参姑娘趁大家喝醉酒,

肉体和灵魂彻底分离的时候,

偷偷拉开红头绳跑了回来。

这时我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

(75)

关键时刻,

还是这个,

跟我同一艘船的,

小姑娘,

过来救了我!!!

.

(76)

她忍痛掐下自己的一段脚趾,

不过刚掐下,

白嫩嫩的新脚趾就又长出来!!!

然后把我的双脚接在我的脚踝上,

又把自己的脚趾塞在我的嘴里!!!

.

(77)

我感到又香又甜,

就立刻有了精神,

再看看双脚,

已经长好了,

立时能跑能跳,

比过去还灵巧。

可是人参姑娘已经躲开,

自己去养伤了!!!

.

(78)

我叔发现人参姑娘跑了,

知道又受骗了。

他恨我恨得牙根咬得咯咯响,

便领人来抓我!!

这回是要对我宣布永远不能上船,

还有对我进行严惩!!!

.

(79)

他们过来的时候,

我看见他们,

撒腿就跑。

我在前边跑,

他们在后面追。

一开始,

我跑得特别快,

他们怎么追也追不上!!!

.

(80)

到了第三天,

我累得筋疲力尽,

正要跳过一条山涧的时候,

被我叔逮住了,

让我叔一棍子打死!!!

.

(81)

这时,

关键时刻,

还是跟我同一艘船的,

小姑娘,

过来救了我!!!

.

(82)

人参姑娘找到我的尸体,

难过得泪珠扑扑地往下掉。

她把自己的舌尖咬破,

掰开我的牙关,

将汁液送到我的嘴里。

人参姑娘疼得昏死过去好几次,

终于把我救活!!!

.

(83)

我的头上也长出了十二个钻天鬏,

脸蛋儿也红扑扑的,

透出一股灵气。

我也变成参宝了!!!

我们继续成为同一艘船上的,

通过这事,

我们的友谊小船也再进一步加固!!!

.

(84)

我叔没有死心,

继续在这一带寻找参宝。

这天,

他忽然看见人参姑娘和我手拉着手,

肩挨着肩,

蹦蹦跳跳地走着!!!

.

(85)

我叔知道我也化成参了,

他想独吞这一对宝,

于是便把别人都打发回去,

自己来追!!!

.

(86)

人参姑娘和我,

发现我叔在尾随,

就一起跑起来。

人参姑娘和我在前边跑,

我叔在后面追!!

.

(87)

高山挡不了我们,

深涧拦不住我们。

人参姑娘和我像走平地一样越过高山深涧,

可是我叔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

(88)

一天两天地追,

一月两月地追。

追呀追,

追呀追,

最后就把我叔累死在这山里!!!

.

(89)

小姑娘和我这对参宝,

继续手拉着手,

一块儿玩耍,

一块儿生活,

再也没有分开!!!

.

(90)

而我每每想起,

我叔一直追我们,

但是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

最后累死的画面,

就像终于可以轮到我,

对他说句,

滚吧!!!

终于可以轮到我也来,

把他狠狠地踹下他跟我的那艘友谊小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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