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了一篇《山野之秋》发在简书,有一个文友说“文风有点李娟的感觉”。我很孤陋寡闻,没看过李娟的书,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加油,超过她”。
不过我也赶紧找了她的书来看,选了她早期(2010年)出版的一本《阿勒泰的角落》,和去年(2017年)出版的一本《遥远的向日葵地》。这一看,真惭愧呀,她31岁就出版成书了,文笔清新质朴。我40岁才开始写,写得粗旷而拙劣,这几年虽然有点进步,但是基础太差了,我得一辈子去追。
李娟有时跟随建设兵团的母亲生活在新疆阿勒泰地区,她的文字记录当地哈萨克族的风土人情。先看第一本,刚看第一篇《一个普通人》就非常喜欢,非常朴实的事,非常朴实的记述,短短两页纸就让人了解到当地游牧生活的不稳定,但是游牧人民有信仰,在这不稳定中坚守信用,签下一个名字就不折不扣不赖账。喜欢她,喜欢她写的人写的事写的地理环境、自然风景……
然后一直看下去,当看到《我们的裁缝店》时,我突然想起三毛的撒哈拉。三毛在撒哈拉的邻居借她的衣借她的鞋,听说有牙刷这种东西时竟然要借她的牙刷,什么都要借,就差借她的荷西了。她无可奈何着,却宽容着忍耐着怜惜着喜爱着。而在《我们的裁缝店》里,李娟写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这些人和事与我们内地不同。笔调同样是轻松幽默,很有些无奈又喜爱着。
因生活环境不同及繁重的劳动和单一的饮食,当地人特殊体型多:“胸宽肩窄的、腰粗臀细的、凸肚的、驼背的、斜肩的……也只有量身定做的衣服才能穿得平展”,非常形象。当地赴宴的礼物一般是一块布料裹一些食品,“一块布就这样被一轮一轮地送来送去,在偏远狭小的喀吾图寂静流转。好几次被送还自己家,又好几次再转送出去”,很多事是不是也一样的循环往复?牧民因为骑马跨马,裤子要做得长,因为手往前扯缰绳,衣袖也要长;而农民干活要利索则衣裤都要短。这真是随处都有因地制宜啊。哈萨克女人总有繁忙的家务但还是很穷,却也一样爱美,想做条裙子就拿三只鸡来换,但是公公小气不能让公公知道啦,本以为有50只100只鸡,结果“七只鸡少了三只,你公公还看不出来?……当地男人不过问家务,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在茫茫戈壁中很小的一个小镇子里,当地人的生活大都是粗枝大叶。李娟家却养了几盆花,竟然还养了金鱼。当地人没见过真正的金鱼,“这样的精灵实在是这偏远荒寒地带最不可思议的梦一样的尤物——清洁的水和清洁的美艳在清洁的玻璃缸里曼妙地晃动、闪烁,透明的尾翼和双鳍像是透明的几抹色彩,缓缓晕染在水中,张开、收拢,携着音乐一般……而窗外风沙正厉,黄浪滚滚,天地间满是强硬和烦躁……这样,等他们回过神来,回头再谈价钱,口气往往会软下去许多。”这一缸金鱼混杂在小小的拥挤的裁缝店里,那么的突兀那么的惊艳,如生活的苟且里,突显出一点点诗与远方,让所有人都柔软下来。这诗与远方是可以创造出来的,虽然不易,仍然可以坚持,一直随他们游牧奔波。
《阿勒泰的角落》里,李娟就这样记述着中国西北的最偏远地区,有荒凉有美景,有艰苦有乐趣,那里的人们都善良都朴实又热情奔放又随性自在不拘小节,有怪癖也有怪脾气,但是绝对没有小心眼。李娟写当地人也写自己,写自己少一些,但是写一些思索,她在这美丽的大自然中对天、地、人的一些思索。“酒实在太神奇了,温和的粮食和温和的水,通过了一番什么样的变化呢?最终竟成了如此强烈不安的液体……当我们一日三餐,吃着这些粮食,喝着这些水,温和地日滋夜补……当我们一日日老去…蹒跚地走,神智也渐渐模糊……人的一生,莫非也是一场缓慢的酗酒过程?突然想到一个词:殊途同归”。
《遥远的向日葵地》,是李娟的妈妈在漫漫荒野中承包的一块地里种植向日葵,艰难却坚韧。李娟在这本书里主要讲自己的家人,养的各种动物,他们在向日葵地里的劳作,劳作中碰到的各种天灾……这本书比较第一本,内容比较集中,围绕的是向日葵地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应该说讲的困难更多,生存环境更恶劣,但是笔调却更轻松,以一种调侃的语气,把艰难带过,有时给人一种心酸心疼,也有时给人一种力量,一种坚韧不拔。而作者担忧着又无奈着人对自然的破坏,同时对周围的大地及一切的动物与植物有着宽容与悲悯。
向日葵地被鹅喉羚啃了三次,妈妈就种了四次,“所谓‘希望’,就是付出努力有可能比完全放弃强一点点”。“说起来,鹅喉羚也很可怜。它们只是为饥饿所驱。对它们来说,大地没有边界,大地上的产物也没有所属”。
她和妈妈决定种地,她们的生活都改变了。“可是大地永不改变。丰沃的森林不应该被砍伐毁灭,贫瘠干涸之地也不应被强行垦耕或绿化。人的命运和自然的命运截然相反。”
李娟很谦虚,她说“如果说其中也有几篇漂亮文字,那倒不是我写得有多好,而是出于我所描述的对象自身的美好。哪怕到了今天,我也仍然只是攀附着强大事物才得以存在。但是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强大起来。”
能发现美好,能表达出美好,能给读者以美好,就是写作者最大的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