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年两口子在下河口盘桓了数日,方回石门沟。
在下河口的那几日,自然是在老队长的张罗下,队上来了好些壮实劳力给他们帮忙清理院中的淤泥。首先清出了一条通往大门口的路,然后凤兰便去开了门,这才发现,屋里头竟也灌满了淤泥,差不多快齐门槛上沿了。
于是,乡亲们分成了两拨,一拨清理院子,一拨清理屋里。清理屋子的乡亲们后来发现,开在偏厦子西墙上的那扇门的门槛下竟冲出了多半尺深一道槽,想必洪水和烂泥就是从那儿涌进屋里的。
淤泥清到搁粮食的那间屋子时,便发现粮食柜由于下半截在淤泥中埋了多日,整个柜帮子都水汪汪的。一个小伙子发了个尴,一指头摁下去,竟摁出毛线粗一股子水顺着柜帮子长流下去。柜中的麦子、稻子自然也湿得厉害,多半已经生出芽子了。大伙儿便又七手八脚的把粮食势反出来,一簸箕一簸箕的端到邻居家场院里晾晒。屋里这个样子,自然是开不成伙也住不成人了。于是房后面的邻居张婶便让他俩住到她家。吃饭呢,更是上一顿东家叫,下一顿西家又叫。
……他们走的这日,老队长又让队上的第一个万元户章家会开着新买不久的拖拉机送他们,并不让收他们的运费,说是运费日后队上给想办法结。大伙儿将十来蛇皮袋子粮食装上拖拉机后,郑凤兰终于哇的一声哭了,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大伙儿连磕了几个响头。
……拖拉机已经发动了,老队长他婆娘却仍紧紧拉着凤兰的手,眼泪巴叉的说:“……凤兰啊,咱队上人都是嘴上爱叨叨,说话不中听,可是没得几个心眼瞎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你爹你妈虽然不在了,可是你这些叔、婶都是你的娘家人……”
凤兰道:“柳婶,我知道……我以前心眼太小了,叔伯长上都莫要怪……”
回唐家河的路上,坐在车厢里的郑凤兰靠在瑞年身上,且紧紧抓住他的手,轻声说:“我以前还真的当我队上的人都欺负我呢,没想到还是好人多。只是有一两个瞎怂害得人看走眼了。……”
瑞年笑问:“那你以后还回不回下河口呢?”
“肯定要回。我一年最少要回去三回,正月回去一回,端午时候回去一回,八月十五再回去一回。反正柳婶都说了,队上的人都是我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