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 月16日的晚上,妈妈像往常一样从新房忙完装修回到家:我以为还是会像往常一样抱怨一下苍老的疲惫,抱怨一下二十五岁的我还像个孩子一样什么忙都帮不上;然后打开收音机,收听哈尔滨上空最美的声音--叶文有话要说,听完了就打开蜻蜓FM收听收藏的--卢汉的倾心下午茶。可是,没有。妈妈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明天去医院看看你小舅妈吧 !你小舅妈都瘦得脱相了!棒棒也从大连回来了,医生说没几天了。”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如鲠在喉。假装轻松地询问了几句,还是在看到爸爸的背影和白发的时候没忍住一下哭了出来。长辈在一点点衰老,而还未满半百的小舅妈就要离我们而去了。我跟妈妈说我不敢看小舅妈,就像当初不敢看到姥姥卧在病榻上糊涂的模样,而一次次地错过了最后一面。妈妈坚强地说,别哭了,去看看吧。而后来从妈妈无数次地无名火和眼泪中,我才知道,大人们的坚强也都是装出来的。
2016年1月17日,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事先把眼泪都倒了出来。看到小舅妈的第一眼,我就放心了,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虽然瘦弱,但还不至于脱相。精神头都还不错,跟我们聊天都没有问题。还好,这一天就 不太需要演技了。即使脸色蜡黄,左右肺各插了一个管子排积液,连上厕所都要拎着两个大罐子,但她还是担心我们无聊,时不时地催促我们赶紧回家吧。这天下午三点左右,我们推着小舅妈到一楼做了CT。
2016年1月18日,我们一大早来到了医院,家人们有的送饭菜,有的蒸包子,有的煲猪脚汤;谁都没有说出来,见一面少一面这种话,大家都是默默地拼命地在珍惜。忘了说,前一天上午隔壁床的老太太做手术,血压低没做成,抬出来之后吓得我不清。这一天,靠窗那一床的阿姨,早上做完手术抬回病房,睡在床上缓麻药的几个小时,也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其实这一病房,三个病号,最严重的是我小舅妈,也是这两天精神最好的。这一天半下来,感觉一切都比我预想的好,感觉小舅妈能挺过来,能治好。直到下午三点半,我和棒棒去取了CT诊断。这两天的美好心情像一个彩色泡沫,被医生无情又克制地一下戳破。他说:你看,这心胞上都是结节了,癌细胞已经骨转移了。现在就是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想吃啥想喝啥,明天出院争取好好地在家过个年。平姨一直在旁边不甘心地问要不要再打强效针,我偷偷地看着棒棒,那一脸接受顺从的平静让我心疼。弟弟没有向死神抗争的勇气,谁都没有。
总想给棒棒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我连这个勇气也没有。弟弟做好了送小舅妈走的心理准备,他接到病危电话的时候,连袜子都忘了穿就从大连赶回家。他说年后想把工作辞了,把房子卖了,妈妈没了就得回老家守着爸爸。可是,等着弟弟的会是另一个无情的现实吧。我终于也成了一个,为了不伤害而保守秘密的大人。无话可说。
岁末年关,想让日子慢点走;辞旧迎新,却不愿说再见。
明天要去看望小舅妈了,我要给她一个我第二个本命年里,最最美丽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