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是汹涌的自由,是奔腾的故乡。
风起云涌,波涛不息。海风迎面而来,齐邦媛先生立于台湾之南,望向无尽的哑口海,在那海天之际,她望到了滚滚的巨流河。
巨流河,就是辽河,在齐邦媛心中奔腾呼啸了80年。她笔下的《巨流河》,是海峡那头的思念,浅水河畔的哀愁。巨流河往北,还有一条河,同样有个女人,为它终日凝眸。
水是青黑的,自由的。呼兰河就是这样想怎么流就怎么流着。
走过寂寞的长途,戴望舒在萧红坟头放下一株山茶花,她却卧听着海涛闲话。她所觅求的自由,现在就盈绕在她的坟头。如果她的灵魂不舍人间,一定会想着念着呼兰河城里的人们,吃着“淹死的猪”,跳着大神的人们。
乡愁,我常有,如萧红一样。自由,是我没有的,是萧红富有的。我的故乡没有大河,只有一湾球溪河环抱着泥泞的球溪镇。河总是曲曲折折,迂迂回回,流在心头,便是理不清的乡愁。若不是这条小河,哪引起这哀愁。在这河里,我所看不见的自由,藏在了萧红的笔中。
在梦里,我将去拜访萧红。就在成都,或是任何地方。反正去哪都不重要,哪都是她故乡。
我追着她的脚步,在后院里看见了祖父,看见了爬上墙的倭瓜,看见了开了一个花的黄瓜,天边红霞是匹马儿的样子,我将目光收回,却又看见团圆媳妇在不远处向我颔首浅笑。
记忆是一种相会。
我以为记起萧红,会让我遇见自由,但没想到,这自由竟是如此辛酸。伍尔芙夫人曾说:女人要写小说,必须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萧红的自由,在漂泊中,漂泊中的自由,是我所向往的。萧红想要一个可以安安静静的写作的地方,但是她没有。正如她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薄的,然而负赘又是重的。我想着,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火柴盒般的房间倒是有两间,但漂泊的不羁已不知在何方。人总是留念过去,向往将来,不屑于当下。她要的将来不正是我所不屑一顾的现在吗?不得意又怎样,人生是否苦多乐少?真的不自由了吗?
总有人在风暴中寻找,在逆光中看见。
我记起萧红,就记起了她定义的自由------黄瓜想开一个花,就开一个花,想结一个瓜,就结一个瓜。
这自由是一个结果,还是一个过程?
纪伯伦说,当你的白天不是没有没有牵挂,你的黑夜也并非没有需求和忧伤时,你是够自由的。自由是个过程吧,任何自由都是更大的自由的镣铐。
呼兰河,奔腾着,自由地。这奔腾的河水,卷走萧红回不去的童年与回不去的故乡。
人一但身处异乡,故乡就会变的模糊。我儿时不记事,关于故乡的回忆,就像打翻了调色盘,留在宣纸上的斑驳绚丽的色块,虽然颜色是美好的,但轮廓却是模糊的。对故乡的爱究竟要到何种程度,才能在多年以后,依旧记得清晰。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而我却常自作多情地替萧红忧愁。根是一朵对荣誉不屑的花,声誉不过是激情站在光亮下的投影。所求若是过多,还要怎么自由?
流年暗换,月是当时月,人非那年人。萧红在战火与疾病中去了远方,像一个追求自由的领袖,去到了她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