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25岁生日前，夕瑶提前结束了她的学业，回到了中国。告别加州湛蓝的天、湛蓝的海，其实夕瑶还是很舍不得的。可她却忽然害怕起孤单，她觉得加州越美好，她越是无力承担。像梦碎过了，无论怎么沾补，都不能再还原。那里因为有太多的美好！所以，那些寂寞也才分外的不堪。

夕瑶更沉默了，却不像以往可以快乐地享受寂寞。回到北京后，夕瑶开始呼朋引伴，过一种二十几年来都不曾体验过的生活。大学同学、高中同学、还有一起长大的发小，都成了夕瑶邀约的伙伴儿。有时候，一群人的狂欢，夕瑶其实也是寂寞的，可这种寂寞更有着落，它好过一个人的孤单，满室的清静。

和朋友在一起，也总有些有趣的事儿发生。比如，那天，其中的一个忽然说起了薛飞，听说，薛飞已经结婚了，对象也是他们的大学同学，是那个学生会的某某。夕瑶恍惚有些印象，却不十分深刻。听说新娘子倒追的薛飞，他们在毕业后闪电般的在一起，然后闪电般地成婚了。大家取笑说：薛飞是被夕瑶甩的太痛了，刚好有个人疗伤。夕瑶无语，忽然再次想起了一菲，那个顶着一头红发的女生，她忽然走神地想，不知道长发的一菲会成什么样？

对于薛飞成婚，夕瑶意外，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她的直觉告诉他，那才是薛飞正确的人生，而那里面的女主绝对不可能是她。至于她自己的人生，她却无论如何也参不透。

看夕瑶无语，大家也就不再说薛飞了。又有人爆料说：他们寝室的老二一直对“冷兮”念念不忘，知道“冷兮”回国就特别想来见见，不知道夕瑶愿不愿意。夕瑶笑着摇头，不想，上学时都没爱上，现在就更不会了。大家就此也打住了为单身的夕瑶张罗的心。

夕瑶修整了一段后，应聘到一家新开的音乐公司做了一名艺人经纪，专门负责艺人的文案和企宣。她也没想到自己刚一回国就一头扎进了热闹的娱乐圈。其实，应聘那天她也只是刚好路过，刚好听说这里新开了一家艺人公司。进去试试而已。

艺人经纪的工作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文案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要命的是和各家媒体打交道，要对不良的信息严防死守，而现在铺天盖地的网络自媒体常常让她感到筋疲力尽。所有学过的东西在这里都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唯独有用的好像恰恰是她的高冷范。每次，遇到一些不合适的消息时，与对方沟通的过程中，夕瑶的高冷往往让对方摸不清深浅，反倒是好说话了不少。

在这个圈子里她看到了流光溢彩的艺人背后，外人看不见的辛苦和心酸。初出道的小歌手在面对不良消息时崩溃痛哭的场景让她愈发感到自己的责任，也许是因为公司是刚成立的，所面对的问题也更多的缘故，有时候，她也会希望成为一线大咖的经纪，哪怕同样做文案，做企宣，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也更多一些。而现在的她往往不得不低下她高傲地头，一次次地去沟通、去协商，甚至是乞求一种谅解、一种怜悯。没有焦点的时候去制造焦点，没有新闻的时候去乞求新闻，而有了素材的时候又要乞求不要报偏了，不要被抨击，不要被诋毁。夕瑶也体会到了那些小艺人从基层一步步往上攀爬时的艰难。也许，一次报道，一次焦点可以成就他们，也可以让他们跌入深渊而再没有出头之日。

好在，夕瑶所在的公司还算正规，老板是个可以运筹帷幄于股掌之中的人，公司渐渐走上正轨之后，这样幕后公关的日子便越来越少了，而她的工作也逐渐轻松了下来。

几次内部调整之后，夕瑶也如愿做上了大咖的专职企宣。尽管仍需要幕后公关，但也终于尝到了被媒体追捧着求新闻的感觉。而且，让她开心的是她还有机会参与了大咖新专辑的策划、文案、企宣。这种被重用的感觉让她渐渐找到了工作中的快乐和成就感。

除了父母有时略显焦急以外，可以说，夕瑶对现在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而父母的焦虑无非还是夕瑶没有男朋友。

难得休息的夕瑶在午后的咖啡厅里小坐，指尖在电脑上轻触，父母看电影去了，而她只想在这里摆弄那些文字。有时会翻看加州时的那些照片，她总感到惊奇，为什么那里的天可以那么蓝，在北京她已经好久都没看见过蓝天了。有时候真的很想念那里的天、那里的海，还有那份静谧和优雅。

她从不看托尼的照片，因为心里还是会钝钝的痛，经历了世事的纷扰，有时候她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倔强了，在爱情里从不懂得低头，所以，她心里其实早已原谅托尼。而且，她相信他那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只是一想起他的白人女友心里还是闷闷地。

合上电脑，夕瑶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对面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正面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她。有一刹那的恍惚，夕瑶还是礼貌地微笑点头示意后起身继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