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风光照,年高不觉老。想起少儿时,故事还不少。
耳锤
听说,50年代的人还有点儿重男轻女的思想,都盼望生个男孩子传宗接代。所以我一出世,家里人,尤其是祖父祖母,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长大后,母亲告诉我:“生了你, 一大家都开心,纷纷送来月子礼贺喜。你小时候圆头圆脑,胳膊和腿子都像刚洗过的莲藕。见你长得好玩,如抱着个宝贝,这儿摸摸,那儿亲亲。还有的用胡须手戳戳你的小脸蛋,逗你玩,你皱眉把头撇到一边,又被吱嘟支嘟亲几下。”
宝贝总是受宠爱的。一岁时,家人在我的耳端上捣洞挂了一个金耳锤,分量不重,整天晃来荡去。小伙伴们觉得好玩,老是伸手摸摸拉拉,好在后来穿的眼子长满了,不疼。有的笑着说:“要是左耳也吊一个,就像个拨浪鼓了。”
上学后,我发现同学们很少有人戴。因为怕丑, 我多次要把它除下来,父母却不同意,劝我说:“这是你过周时大人们送的。耳坠虽不大,礼轻人意重。戴在耳朵上不但能避邪,听说对身体也有很多好处,等你长大一点再说吧。”后来,我一直戴到小学毕业。
现在想起来,在我懵懂无知的时候,就已经沉浸在长辈深深的爱意之中,这是多么的幸福啊!
摇面
小时候,我家住在裕华小街旁边。人居集中,四面一圈,我有很多小朋友。大家一起玩耍,做游戏,快乐无比。
五岁那年。一天的早上,刚玩了一会儿,好友平平请我们到他家里看看。听父母说过,陈伯伯家开了个摇面做饺皮的门市,每天先做些早点生意。
他母亲走出里屋看到我们,很高兴。笑嘻嘻地说:“平平,你先带他们玩玩,第一笼包子马上要出锅了,让他们先尝尝。”出笼包子香,嘴角流口水了。
正等着,我突然对摇面机有了好奇心,便问:“面粉怎么会变成面条呢?”平平熟门熟路告诉我们摇面的过程,我不信,把一只手放在两排齿轮间,叫他摇了试试。坏事了,没想到他真的摇动手把,我的食指和中指被带进去了,好在他力气小摇得慢。我疼得嗷叫起来,平平和伙伴见轮子下滴血都吓哭了。哎,包子没尝到,先要吃手指盖浇面了。
大人听到声音,连忙奔出来一看,顿时惊呆了。他母亲瞪了儿子一眼,而后安慰我:“宝宝不怕,宝宝不怕啊……”说时迟,那时快。陈伯伯急忙把滚子反转,一只鲜血淋淋的手退了出来。怎能不怕呢?疼是小事,可怜我这胖乎乎的小手也许要残废了。
我们的哭声和大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四邻,瞬间一屋的人。当时只见血不见手,看不清轧到什么程度,又不敢碰。有的没了主意,有的忙去喊我的家人,有的说必须马上送到医院看……几家人慌了,似乎整个小街都乱了。血流不止,我是又疼又怕,接近昏迷。平平的母亲不住地说:“宝宝不疼啊……一边用干净的布把我的手包起来。这时,父亲把我抱上四叔的三轮车一起往医院奔去,一路人在紧紧跟着,心里抖抖的。
到了医院,医生连忙给我止血,消毒。发现食指第一节的皮肉轧碎了;中指长些,进得深,蚕豆瓣大一块肉挂在旁边,血流掉变白了。医生果断地一剪子,而后迅速涂药包扎,挂水消炎,安慰大家:“骨头还好,不要急。”
怪谁呢?两个都是宝宝,天天一起玩;两家关系很好,从来没有隔阂。所以父母虽然心疼,但是没有说什么。陈家打着招呼:“老金呀,对不起了,医药费我们出。”母亲说啥也不要。那些日子,平平家天天送点好吃的到医院,说是补营养,好得快。经过医生精心的冶疗和护理,一个多星期就出院了。医生说:“可能以后会有点破相。”近七十年过去了,就是难看点,不影响生活。
我觉得,人在幼年时,是多么的天真无邪,稚嫩可笑;我的手被轧碎后,两家仍然和睦相处;一人有事,全街关心,人间情贵于钱。
拜年
几十年前,城乡拜年的风气比较浓。每年腊月二十四到大年二十九,一天比一天热潮。简单,一只小竹篮,红糖、果子、红枣、云片糕四样头。糕要回礼,一是不能空手回,二是糕(高)来糕(高)去,多吉利啊!起初是大人带着小孩,熟了之后,大人说是要忙年货,送灶神什么的,小孩子就要独立完成。乐意着呀呢,各家都有红包,三块两块的。路上打开看一看,到家就上交,自己只能享受焐一焐的快乐。过年是所有小孩子盼了三百多天的好日子,穿红着绿,还能吃到香喷喷的猪肉。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各亲各眷轮流请客,吃得面红耳赤,肥头大肚,那和神仙有什么两样?
每年初二,母亲都要带我到她干妈家拜年。妹妹和弟弟还小,父亲在家带着。
早饭一吃,母子二人便带着礼品出发。外婆家离小街虽然有四里多路,但是我跑得动,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风儿轻轻吹向我们,小鸟在前面带路。流水潺潺,涟漪片片;草儿青青,花儿朵朵。一路风景,全程欢乐!
和往年一样,外公一家人早已站在门前的路上迎接。妈妈教我的几句话还没有忘记:“婆嗲嗲婆奶奶,舅舅舅妈,新年好!”母亲也接着:“爸妈和弟弟弟媳过年好!”“嗯嗯,好好,大家好!”婆奶奶边说边接下礼物:“来玩,我们就最高兴了,年年买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明年啊,叫老三(我父亲排行第三)带几个宝宝一块来。过年难得的,大家聚聚。”“来呀来呀。”母亲回答着,我已进了门。
桌子上糖果糕点不少,舅妈又忙着和甜茶,真是太开心了。我们坐下来。边吃喝边聊天,舅舅夫妇下厨备饭。婆奶奶说我长高了,漂亮了。问我什么时候上学。母亲先开口了:“让他再玩一年,明年八岁报名。”外婆把凳子往外移了移,让我坐在她旁边。她先亲了我一口,而后用双指放在我的手腕脉搏上,眯起双眼,神秘兮兮的。不多时,睁开眼睛笑嘻嘻地对我母亲说:“丫头啊,你们以后有福享了。金家和候家,代代种田,这一代要脱胎换骨了。我搭脉发现,宝宝将来要吃墨水饭了。不信,你们以后看吧。”婆嗲嗲神乎其神地蹲下身来,一只耳贴在我的肚皮上,双手摇了摇:“哈哈哈,咣当咣当的,墨水还不少呢。我们将来有光沾啰。”
我急得直眨眼睛,问母亲:“刚才我喝的甜茶,怎么会变成墨水呢?墨水煮饭肯定不好吃。”一句话引得满屋的人都笑了。 母亲解释说:“他们是说你以后读书识字,做拿笔杆子的工作,不要下田了。”我似懂非懂,心想要是真像老人说的就好了。那天,我的心情特别的好,饭菜也特别的香。
中饭后,他们没有留得住我们,因为爷爷家晚上还要等我们回家吃饭呢。一路上,我们带着喜包和回礼,脚步格外轻快。带着喜悦,揣着梦想,早早回到了家。
有趣的是,后来我还真的当了老师,墨水饭一吃就是几十年。当年外婆的搭脉预言,也许是个巧合,并非神灵。
总之,拜年让我闻到了浓浓的年味,感到了平民的淳朴善良。一切美好从小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玩球
我自幼在家里就是个惯宝儿,但大人对我是宠爱,而不是溺爱。他们期待的是一个能传承家风,知书达理,吃苦耐劳的后代。受上一代的良好影响,我上学懂事后很乖巧,自觉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中午上学雷打不动要带篾篓和小锹,晚上放学,在路的两旁或田头沟边挑草回家喂猪。
说得老实,我毕竟年纪还小,多少有点玩心。有时候没头脑,就忘乎所以了。
有时晚学放得早,就约几个要好的同学,躲在教室里打几盘乒乓球过过瘾。简单,就买个球。自己做的球板,四张课桌一拼,一根芦柴棒搭在两旁的砖头上,立马开场。球艺不高,兴趣不小。那次,被班主任发现了,幸亏平时听话,成绩也不错。他只提醒我们不要只顾玩,忘了作业和喂猪。谢谢老师后匆忙收场走出教室。晚霞映红了我们的脸,夕阳微笑着,似乎在说:“小学们,我再等会儿下山,天黑了,你们就看不见挑猪草了。”
往往是这样,哪天玩了,哪天猪就吃不饱。好在大人收工迟,未发现。只是听到猪嗷嗷叫,就问什么头绪?我随意应付几句也就过去了,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能起点作用。也许猪也能理解,偶尔顿把迟点吃熬得住,父母劳累了一天,吃喝洗刷完毕都已休息,我便悄悄地开始做作业。
儿时的故事太多太多,想起来是那么的有味有趣。而今,古稀之人,虽不能返老还童,但有了这份美好的回忆和儿时情怀,也许还能年轻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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