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捎梦入故乡。
故乡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整个村子都陷入了群山的环抱之中;往东南方一探,两座青山拔地而起,山顶开满了白花,宛如给青山插上了白花髻;袅袅炊烟悠然地轻斜在半空,和云雾紧紧地绸廖在一起;一座座木屋参差有秩地矗立在山腰,纵横交错的砖石路躺在大地上酣然入睡;向北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河如蛇一般匍匐而行。我们祖先仰仗着这片大地的土肥水足和风调雨顺,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惬意生活。
记得小时候,那时刚到4月初,村里的大人就为栽秧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比如醒种、训牛、磨农具、找工等,一忙就是一整天,很难歇得下手来。对于小孩子来说,我们不是在我家路口那下坡溜丫吧车,就是在空地上斗陀或者在沙子地上过家家。看来诗人翁卷确实没有骗人,乡村四月闲人真的是少啊!到了五月初,万事具备,只欠播种了。我特别喜欢和父母到田里去,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主打的还是玩。比如说在一块放满水的农田里捉“阿达物”(一种小虫子),又比如说和父亲一起坐“牛车”耙田,父亲口中总会传出几声俺听不懂,但老黄牛却听得懂的话;还比如说我会在田埂上玩泥巴,会用泥巴捏出各种小玩意——坦克、小车、房子、汤圆、假人等等。要是在田里的淤泥中玩腻了,我在小溪边也能玩得不亦乐乎。那小溪就从田边流过,大概40cm宽,里面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石头缝中经常会隐藏着庞然大物——爬海,它的钳子夹人可疼了,特别是刚好能夹下你手指头的,夹到就甩不掉,除非你把它放回水里。黄昏时,你若往小河的方向望去:太阳换上了玫瑰色的春衣,红毯铺满了半边天,那群西山醉醺醺相互依偎着;此时家的方向也热闹非凡:鸟儿的恰啼、归畜的你呼我应以及铃铛的声音俨然谱成一首小曲。妈妈说那是一首大自然的诗,诗的题目就是太阳出嫁了。父亲犒劳了老黄牛一把盐,然后扛起田耙牵起老黄牛,母亲则是用竹篮子背着我,就这样我们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奇怪的是崎岖的山路在母亲的步履中显得格外平坦,篮子中的我竟然没感觉到一丝颠簸。
要是回到外婆家,那生活就别有一番风味了。外婆家因为海拔高,种不了稻谷,只能种麦子。种麦子时,虽然没有河流的那种乐趣,但麦田中各种各样的昆虫足以极我的视听之娱,追蜢蚱,捉蛐蛐,吊蚂蚁成了我自得其乐的不二法门。外婆家还养了好多山羊,她每天都要出去放羊,我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和她一起去。羊从圈里出来时,我总会矗立在门口意味深长地望着它们,仿佛在检阅我的山羊大部队,要是有羊敢你推我挤,我总会出手,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羊居然也会动角!当然,我也有忠实的小跟班—— 一只哈巴狗,不过他活得也很冤,经常被羊大哥欺负。外婆家种了好多玉米,秋收之后,地里总会留下很多立着的玉米秸秆,那就是我大显身手的地方了。玉米秸秆就好比是敌人的千军万马,而我就是功高盖世的武林高手,面对敌人黑云压城之势,我从容不迫,手脚一忙活,葵花点血手,佛山无影脚、旋风腿、降龙十八掌等武艺被我展现得淋漓尽致,一个个敌人应声倒地,春风得意的我也呈现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童年乐趣就是这么简单,一块玉米地就圆了我的功夫梦!
要数让俺最难忘的,还得是故乡的味道。回想小时候,说我是一只小馋虫一点儿也不为过,小脑袋里装的都是美食。话说回来,要不是当年父亲那记忆犹新的一巴撑,我怎么会体察到舂粑粑的辛苦,也肯定会忘记粑粑的酥软了;爆竹声后,我总会嚷嚷着让奶奶给我煎几个乔饼,我如饥似渴地盯着奶奶正在铁锅中给我煎的乔饼,奶奶总是骗我说快好了,那乔饼要是再沾上一点新鲜的蜂蜜,那吃了准能成活神仙;阳春三月,白花嫁春,我总会叮嘱母亲让他给我来一锅白花煮蚕豆,这两玩意儿,在我们这被称为“天仙配”;几场杏花雨过后,森林里的各种蘑菇争相从地里探出头来,等他们长大了,就是我们的美味佳肴了(爷爷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杀年猪时,总少不了姐姐烘烤得焦黄的三线肉,那年猪“哀嚎”之时就是我起床之时,“闻猪起舞”当然就不言而喻了吧。“丰年留客足鸡豚”的佳话确实是我们农村的真实写照,但就是不知道哪个大公鸡和小乡猪要遭秧咯…...
故园情,自难忘;今往矣,思如狂。南风又起,惊动了树上的乌雀,也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我。梦里不知身是客,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