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侯振江从深圳出差回宁后没几天，江苏金鹿公司就将销售部完全独立了出来，连同新聘请的财务总监也一同搬进新街口的国贸大厦里了。黄梦菲作为业务总经理，主导了这次的搬迁任务。

这个黄梦菲依仗着是原行长（金鹿公司实际掌控人）的红人，办起事来，不光颐指气使，还大权独揽，根本不把她的下属放在眼里。对于这样一个长得像狐狸精般妖媚，又频频以美色猎取订单的女人，侯振江与小狄虽表面上对其恭敬，内心里却充满了鄙夷与不屑。然而，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只要还在金鹿公司上一天的班，他俩就得继续看黄梦菲那张阴沉不定的脸。

终于有一天，侯振江和小狄不想再这么忍下去了。难道离掉你黄梦菲，离了金鹿公司，自己就找不到一碗饭吃？

于是，小狄又重操老本行，到他朋友开的公司继续销售水泵去了。而侯振江呢，不如先歇几天再说。

因为一时有了闲暇，侯振江周一上午便跑去南京集水公司讨要尚欠他的那两个月工资。代表另一股东（成都铁路局）利益的张总，已经从南京集水公司撤回成都去了。集水公司也搬到长虹路的生产厂区那边了。侯振江又赶往长虹路南京集水公司的厂区，巧得很，邱董事长正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看见侯振江进来了，邱董忙让他的美女秘书倒茶，并挨着侯振江同在松软的灰色面沙发上坐了。他关切地问侯振江：听说你回南京了，早就想找你聊聊，可惜被一些事务缠住一直也抽不开身。正好，你今天过来了，我想借此机会邀请你重新到集水公司来上班，也不知你意下如何？我知道，你是有熟练经验的业务老手，而集水公司目前也很缺乏像你这样的有实战能力的员工。怎么样？回来帮我一起干行吗？邱董一脸真诚，期待的目光凝视着侯振江。侯振江没想到这次过来讨要薪水，竟然会遇见这么意想不到的好事。他当然希望重操旧业，这一行他太熟悉，也太热爱了。迎着邱董期待的目光，侯振江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了他的邀约。他虽然心里暗自窃喜，却并没有把那份欣悦表露在脸上。幸而没有开口说出讨薪的话，否则都不知怎么答应才好了。邱董与侯振江聊了会天，侯振江看得出他很忙，就告辞邱董，带着这个意外的喜讯回去了。他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一路上便自然地流露出快乐的情绪。他悠然地拧响一连串清脆悦耳的自行车的铃音，心情也跟着飘荡畅快起来。

连路边的行人都好像在向他祝福，花草似乎也格外地芬芳。兜兜转转，费尽周折，他终于又找回了前行的方向。

刚与江苏金鹿公司办妥了离职的手续，侯振江就去位于长虹路的南京集水公司报到去了。接待侯振江的是集水公司的孙副总，孙副总也是侯振江在集水公司里的老熟人了。他六十多岁的年纪，高个子，两鬓里的头发黑衰白旺，像是染了一层初冬的霜雪。他看人时，喜欢低下头透过眼镜框的上方，用眼睛向上斜射时凝聚成的那一缕光束来端详人，假若你是初次见他，准会被他这怪异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这个孙副总原是政府离退休人员，被集水公聘来做副总也已有几年的时间了。对于这个人，侯振江的印象并不太好，孙副总给人以老谋深算，城府颇深的感觉。侯振江到的时候，孙副总正在给公司新招聘的业务员开晨会。侯振江轻轻走进去坐下，重又开始了他在集水公司崭新的业务生涯。

开头的几天，侯振江与集水公司新招聘来的业务员皆待在明亮洁净的办公室里装模作样地翻看培训用的一些资料。其实，这几个人中，真正认真阅读手中资料的几乎为零。他们无不在压抑的气氛中胡思乱想，笔也在纸上随便写几个极无聊的字。但他们又必须装出极认真学习的样子，因为这个办公室是个大通间，财务与公司其他的管理层一抬眼就把他们业务员们扫了个遍，谁又敢保证这些白领管理层中不会有人私底下去向邱董打个小报告？要知道邱董是最喜欢效仿帝王统御术这类手段来管理公司的。邱董把管理层划分成三拨，业务副总，生产厂长，财务主管。他让这三拨人互相牵制，彼此掣肘监督其他的两方。每一方均可以私下里向邱董汇报另两方的动态。

侯振江早已知晓邱董的这一套用人谋略，所以他即便是作为集水公司的一个老业务员，也不敢冒然做出任何一点出格的事情。反正能有机会继续他先前的工作已属幸运的了。吃罢公司统一订购的免费盒饭，中午有一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年轻人又不需要午睡，几个新聘用的精力旺盛的业务员便邀请侯振江去公司外面遛达。

一走出公司大门，新鲜的空气一下就冲散了办公室里压抑氛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雾霾，年轻人兴奋得像鸟儿一样，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向渺远而又寥阔的远方……

加上侯振江一共四人，他们飞快地穿过长虹路，在一块僻静的有石桌石椅供人休闲的树林亭子间里坐了下来。还是先来介绍一下这三位年轻的业务员吧。张舞海，句容人，父亲从事绿化苗木的栽培技术工作，张舞海这人，性格活泼，爱说说笑笑，有较强的亲和力；赵超龙，家住南京栖霞，方面大耳，鼻梁上架一白框眼镜，见人笑眯眯的，看上去老实憨厚，却最会拍马屁，刚到公司才没几天，整个孙总长孙总短的，把个城府颇深的孙副总也哄得脸上挂了笑容；谢赴武，盐城人，一头一脸的白癫风，瘦削，为人练达，有城府，曾在一电扇厂做驻外经理，已婚，现居江宁丈人家。他们还互添了新的称呼，喊侯振江为侯部长，喊张舞海叫张军长，喊赵超龙作赵政委，喊谢赴武是谢司令。一帮年轻人胡乱喊着也颇觉有味，以后见面就都以此相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