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怀,就是曾亲历那个时代的芳华,并感受到了它逝去时的悲哀。
《芳华》将时间倒回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群年轻的演员演活了那个时代的明媚新活。他们身着绿军装,歌声嘹亮,舞姿妙曼,号角吹响,手风琴轻扬。他们笑容洋溢,充满革命的朝气和力量。
这无疑是一个团结美好的时代,然而这些欢声笑语背后却也存着莫大的残酷艰难。
战火漫天,生死瞬间。枪声与炮声交织在耳畔,鲜血和汗水流淌在身边。年仅十六岁的战士,原本鲜衣怒马活力无边的年纪,却为筹报国志,谎报年龄参军,带着浑身炸伤离开世间。在敌人的枪击下手臂受伤的副连长,怀抱喷火枪,放弃撤退到后方,誓死守护在战友的遗体旁。这群年轻充满青春的生命,将自己的热血挥洒到极致,抛头颅只为守护这个国家。
这是一个用热血埋葬冰冷的战争年代。
然而在无数浴血奋战的战士面前,任何称赞感激的言语可能都显得苍白,于是所有的认同和感谢最后都融于文工团的艺术表演中,在一幕幕的演出里,在一声声歌颂中,归于永恒。
文工团是为人民战士而生,是这个时代特殊的产物。当战争结束,文工团的使命也就随之走向终结,这座承载着多少文艺兵青春岁月的大院变得人去楼空。
在送别声中,大家各奔东西,还没来及为青春唏嘘一声,便都带着几许眷恋转身踏入了时代新的洪流中。
他们有的开了书店,有的经了商,有的出了国,有的结婚生子,文工团时代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烙印似乎慢慢变得浅薄。
然而有两个人却带着这种时代深深的烙印,没有踏入时代新的洪流。
其中一个做了一辈子好人,在文工团时,勤勤恳恳付出,习惯了为革命事业默默奉献。他秉持雷锋精神,成为了文工团一颗名副其实的螺丝钉,却被强扣上“流氓”的帽子;遭受文工团舍弃降职伐木连时,他奔赴前线,为革命事业舍生忘死,失去一条手臂;转业后,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好工作,妻子与人私奔远走,挣钱用的车辆被无情扣押......
因为雷锋事迹带来的全部荣誉和骄傲似乎早在他舍弃那一箱证书和奖品的时刻便全部崩塌,但是他骨子里的好人品质并没有因为下放事件而变质,这种品质在战场上让他一往无前,但放到了新时代变幻莫测的市场环境下,他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曾经在战场上渴望牺牲的他,注定没能将自己平凡的生命书写成一个英雄的故事。
另一个做了一辈子可怜人,小小年纪,父亲劳改,母亲改嫁,重组家庭里受尽欺凌;年少初入文工团,不受人待见,唯一感受到温暖的人被冤枉遭受下放,父亲去世,遭受打击的她失去了最后的温暖,绝望中任性了一把;然而她的任性举动未能瞒过领导,被调到医疗队,给前线伤员治疗,看尽伤痛生死;战争结束,她成了英雄同志,却因为饱受刺激精神失常......
离了那个看不起她的家,她以为自己能通过当兵获得新生,收获温暖,却只是换了一个地方遭人冷眼。女孩子的鄙夷和男孩子的嫌弃让她变得边缘,唯一一个挺身而出的少年却也蒙受不冤。她亲手撕碎军装照,撕碎心底那份未能如愿的希冀,投身医疗队。这里不再有少年稚气的勾心斗角,却聚集鲜血、伤痛和死亡,曾经的卑微情绪在生死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沉痛感却变得无处躲藏。情绪的崩溃让她精神失常,心中少年的轻声呼唤也没能带出她的眼神发亮,她的思绪停留在起舞的文工团岁月。看着熟悉的舞蹈开场,她仿佛回到演出时,脚尖微掂,那个希冀温暖的少女恢复神采在月下翩跹。
一生历经伤痛的她,追寻半生还是没能拥有一份长久渴望的温暖,但有幸和他在风雨后彼此相伴。
他和她是这个时代欢乐和残酷的亲历者,也许他们过得不够好,没能乘上经济发展的快车,时代将他们遥遥甩在身后;但他们过得足够好,和冷冰冰的墓地相比,和无法探寻的死亡恐惧相较,哪怕再窘困的生活处境也比牺牲的战友们来得幸运。他们铭记这个时代,一箱清酒,一包果丹皮,墓碑前停驻的是对时代和过往的凭吊。快乐可能转瞬成了空,但痛苦似乎总能刻下深深的烙印。
但是铭记那个时代的似乎也不仅仅是他们二人,目睹昔日战友被欺侮,文工团战友的那句怒骂便是时代的呐喊。
““我操你妈的!你敢打残废军人、战斗英雄!我要报警!”
这段岁月没有就此淹没在时代的洪流里,所有付出也没有被遗忘。纵使那些美好和残忍都消逝如烟,但感动仍应驻留心间。
一代人的岁月,慢慢变成了一代代人的情怀。虽未曾亲历那个时代的芳华,却也可以感受到它逝去时的悲哀。